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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苍白向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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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公寓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彻底隔绝了内里奢华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空间。
走廊顶灯投下冷白的光晕，将顾闻寂本就苍白的脸映得几乎透明。他背靠着冰凉粗糙的墙面，身体微微下滑，最终有些脱力地坐在了走廊地毯上。指尖仍在不受控制地轻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一种……陌生到令他心悸的 轻松 。
太安静了。
耳中没有亡者绝望的嘶鸣，没有冰冷粘稠的能量试图钻入他的骨髓。鼻腔里是酒店走廊惯有的、带着消毒水味的淡香，而非那铁锈般的、令人作呕的恐惧。视野清晰稳定，昂贵壁纸上的纹理一丝不苟，不再有扭曲重叠的灰黑色阴影疯狂蠕动。
这是一种近乎奢侈的 清明 。
仿佛一场持续了无数年的重感冒，在瞬间痊愈。又像即将溺毙的人，突然被拉出深水，重新呼吸到了第一口冰冷而新鲜的空气。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短暂、蛮横、却有效的 接触 。
谢灼。
这个名字像一枚滚烫的烙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刻进了他的脑海。工牌上那张棱角分明、极具侵略性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在慌乱道歉的表象之下，是近乎野性的、极度专注的 饥渴 ——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吞噬了那些几乎将他彻底摧毁的情绪回响。不是净化，不是驱散，而是…… 进食 。顾闻寂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对方身上那一瞬间爆发的、灼热如烈阳的能量波动，以及他眼中那压抑不住的、饱餐后的亢奋和满足。
一个能“吃掉”绝望的男人。
一个和他一样，游走在常理之外的…… 同类 。
也是 怪物 。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泛起一阵冰冷的寒意，但寒意之下，却又翻涌着一丝他不敢深究的、黑暗的 希望 。那希望像毒蛇的信子，诱惑着他，也警告着他。
他必须找到他。
回到位于老城区街角的旧书店二楼，已是深夜。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推开，带起了细微的尘埃，在昏暗的光线下飞舞。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印刷油墨和淡淡樟脑丸混合的熟悉气味。这里是他的避风港，是他用无数本沉淀了时光的旧书构筑起来的、勉强能隔绝外界过多情绪回响的脆弱堡垒。
他通常能在这里获得片刻喘息。
但今晚，这片熟悉的宁静却无法安抚他。
顾闻寂没有开主灯，径直走到窗边的旧沙发坐下。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将夜空染成一片模糊的玫紫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上磨损的皮革，那短暂接触带来的震撼余波，依旧在他神经末梢细微地颤栗。
他需要理清思绪。
警方系统他无权访问，林峰虽然信任他，但也不会仅凭他一个“感觉不对”的猜测，就去大动干戈地调查一个外卖平台的全职骑手。他必须用自己的方式。
打开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冷光映在他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指尖在键盘上敲下第一个名字：
“谢灼”
搜索结果大多是无用的诗词解析或同名同姓的陌生人。范围太大，信息太少。
他向后靠进沙发，闭上眼，努力回溯那短暂却足以颠覆他认知的接触。除了名字和那张极具冲击力的脸，还有什么细节被忽略了？
格斗！
那个男人挺拔结实、充满爆发力的身躯，贲张的肌肉线条，利落而极具控制力的动作，绝不是一个终日奔波于电瓶车上的外卖骑手能练就的体格。那更像是一具为战斗而打磨、时刻处于临战状态的身体。
还有他吞噬能量后，身体那几不可察的微晃和脸上异常的红潮——那不像简单的满足，更像某种 能量过载 后的生理反应。他需要渠道来发泄，来释放那股过于庞大的灼热能量。
顾闻寂猛地睁开眼，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
他重新坐直身体，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搜索关键词变为： 【本市格斗馆 MMA 泰拳拳击地址】 。
搜索引擎返回海量结果。他需要筛选，缩小范围。云顶公寓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周边五公里内，大型、正规且设备专业的格斗训练中心并不多。他一家家点开官网，查看环境照片、教练团队、课程介绍。
这是一个笨拙且耗时的方法，像大海捞针。但他目光沉静，耐心十足，仿佛又回到了平日里在浩如烟海的旧书堆中筛选信息的状态。只是这一次，他寻找的不是尘封的知识，而是一个危险的、活生生的答案。
地图被打开，一个个可能的地址被标注出来，形成一张逐渐收拢的网。
他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已久、濒临渴死的旅人，突然看到了远方一抹虚幻却动人的绿洲。明知那可能是海市蜃楼，甚至可能是布设着陷阱的流沙，他也必须走过去。
因为那抹绿色，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活下去的 希望 。
城市另一端，一家藏匿于地下、并不对普通公众开放的综合格斗俱乐部内。
空气燥热，混杂着汗液、皮革消毒水和血液的铁锈味。沉重的击打声、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教练低沉的指令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构成一曲原始而暴力的交响。
八角笼内，一场非正式的对练刚结束。
谢灼单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扯下早已被汗水浸透的拳套，胸膛剧烈起伏，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轮廓分明的脸颊、脖颈和贲张的胸肌、腹肌上不断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小麦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每一块肌肉都因刚刚极致的发力而微微颤抖，散发出惊人的热量和野性的力量感。
对面身材壮硕的陪练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畏惧和难以置信。刚才那几分钟，与其说是对练，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暴风骤雨般的宣泄性攻击。
谢灼直起身，用牙扯开缠绕在手上的绷带，随手扔进一旁的回收桶。他走到角落，拿起一瓶冰水，拧开，从头浇下。
冰冷的水流瞬间刺激着灼热的皮肤，带来短暂的清醒，却无法彻底浇灭体内那股依旧左冲右突、躁动不安的能量洪流。
几个小时前吞噬掉的那股庞大而精纯的“绝望”，带来的饱足感是真实的，但随之而来的 灼热 与 狂躁 也同样惊人。他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近乎野蛮的物理发泄，才能将这股差点让他失控的能量重新压回深处。
但那种极致的 清明 和 力量感 ，却依旧残留着，让他每一根神经都处于一种异常敏锐和兴奋的状态。世界在他感知中从未如此清晰，却又索然无味——如同喝惯了烈酒的人，再也无法满足于清水。
他靠在冰冷的铁皮更衣柜上，从裤兜里掏出那部屏幕有些碎裂的旧手机，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却没有点亮它。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个在案发现场意外“捕获”的 苍白男人 。
脆弱，易碎，像一件精心烧制却布满裂痕的白瓷，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崩散。周身散发着与那个死亡现场格格不入的、一种冷寂的疏离感。
但偏偏，就是他，身上却缠绕着如此 浓郁、冰冷、却又纯净 的“味道”。那不是一个普通人散发的零星情绪残渣，而是经过极致痛苦和恐惧 淬炼 、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黑暗能量。
对他而言，那简直是无法抗拒的、顶级的饕餮盛宴，是能暂时填满他永恒空洞的极致美味。
更重要的是，那个男人能 看到 ，能 感知 到那些东西。他甚至主动靠近那片危险的漩涡。
这意味着什么？
谢灼的舌尖无意识地抵了抵上颚，眼中闪过一丝极具侵略性的、近乎残忍的兴味。他不需要知道他是谁，来自哪里，为何如此。他只需要知道——
他是 钥匙 。
一把独一无二的、能主动引领他找到更多“食粮”的…… 苍白向导 。
猎食者的本能在他血液里叫嚣，告诉他，那把“钥匙”，在尝过“清明”的滋味后，很快就会无法忍受重新回到泥沼的痛苦。他会主动的、迫不及待地，再次送到自己面前。
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冰冷的弧度。
他只需要，耐心等待。
收拢五指，仿佛已经将那份冰冷的希望，紧紧攥在了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