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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未拆的隔阂 ...

  •   沈翊丞缩在被子里,后背还贴着冷汗浸凉的床单。经历过工厂那场枪战后,他总在深夜惊醒,额前的碎发黏在泛着薄汗的皮肤上,连呼吸都带着点发颤的急促。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短信聊天界面——半小时前陆屿发来的“实验取消,数据下周交”还躺在对话框里。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又悬,最后只冷冰冰敲了个“哦”。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眼底没半点波澜,手指划过屏幕顶端,把陆屿的聊天框又压回了列表深处——他还是没把这个人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这几日的糟心事像团乱麻,死死缠在他心上。工厂对峙的第二天,他就被警方叫去做笔录。毕竟沈明成是他父亲,如今人跑了,大哥又早在几年前就去了美国留学,断了联系,警方不找他还能找谁?

      审讯室的灯光亮得刺眼,民警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像针,扎在他早已麻木的心上。“你父亲最近有没有跟你联系?”“他有没有说过要去什么地方?”“你知道‘影巢’和‘母体’的事吗?”他一遍遍摇头,说“不知道”,说“他早就把我拉黑了”,说“我们没关系了”,可每说一句,心里就像被钝刀割一下——沈明成真的和他断绝关系了,真的不要他了。

      从警局出来那天,天阴沉沉的,像要下雨。他回了趟曾经的家,推开门时,灰尘扑面而来,客厅里还摆着他小时候的玩具车,落满了灰。他在书房翻找沈明成留下的文件,想给警方多提供点线索,可翻遍了抽屉,只找到几张无关紧要的旧合同,真正重要的研究资料,早被沈明成带走了,连张纸片都没留下。

      关上家门的那一刻,沈翊丞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突然觉得无比茫然。一边是对陆屿的复杂情绪——明明知道对方替自己挡了枪,欠了人情,可“实验品”的猜测像根刺,扎在心里拔不掉,一想到陆屿办公室里那些密密麻麻的病例,他就忍不住心碎;另一边是被家人抛弃的苦楚,父亲跑了,大哥远在国外,他像被全世界丢下的孩子,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两种情绪在心里反复纠缠,像两股拧在一起的寒流,冻得他连呼吸都觉得疼。昨晚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浑身发冷,头重脚轻,寄生体发作的熟悉痛感从脊椎蔓延开来,连指尖都在控制不住地发颤。他裹紧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却还是觉得冷,额头越来越烫,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手机忽然在枕边亮起,发出刺耳的来电铃声。刺目的光穿透黑暗,屏幕上“陆屿”两个字像根细针,狠狠扎进沈翊丞眼底。

      他皱紧眉头,额前被冷汗黏住的碎发蹭过眉心,带来一阵痒意,可他连抬手拨开的力气都没有。滚烫的体温让意识昏沉,寄生体发作的隐痛还在脊椎蔓延,可此刻心底的烦躁,比身体的不适更甚——这人怎么这么烦?都已经说了不想再见到他,微信拉黑,电话短信只回一个“哦”,怎么还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连电话都追过来了?

      指尖悬在拒接键上方,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纠缠的憎恶,有对“实验品”猜测的芥蒂,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怕接起电话就会心软的慌乱。

      电话响到第二声时,他猛地攥紧被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像是在跟空气较劲。直到第三声铃响划破寂静,他才闭紧眼,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抬手按灭了屏幕。

      黑暗重新笼罩房间,只有手机屏幕熄灭前的最后一点光,映出他泛红的眼尾。他把脸深深埋进枕头,棉质的布料吸走眼角的湿意,却捂不住浑身滚烫的温度,也压不住心里翻涌的委屈——被父亲抛弃的疼,对陆屿的猜疑,还有身体里失控的寄生体,像无数根线,死死缠住他,让他在无边的黑夜里,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第二日早晨……
      喉咙里像堵着团烧红的砂纸,每咽一口唾沫,都带着撕裂般的疼,连呼吸都裹着灼意。

      昨晚他几乎没合眼,心绪像团缠成死结的线——被父亲抛弃的空落、对陆屿的猜疑、寄生体蛰伏的恐惧,在黑夜里反复拉扯。难得的寄生病发再次袭来,梦里全是翻涌的墨绿色孢子,像潮水般裹住他,连挣扎都发不出声音。他惊醒了好几次,每次都浑身发冷,把被子攥得紧紧的,像抓住最后一点暖意,可寒气还是从骨头缝里往外渗,连指尖都在发颤。

      天快亮时,他才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伸手去够床头的温度计。金属探头贴上额头,等待的几秒像过了很久,直到屏幕跳出行数字——39度7。那抹刺眼的红色让他愣了愣,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校医院开的退烧药早就吃了,此刻却半点用都没有。他想下床倒杯水,刚挪了挪身子,腹部就传来一阵虚软的疼,浑身力气像被抽干,只能重新蜷回床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窗外的天已经亮了,可房间里还是暗沉沉的,只有体温带来的灼意越来越清晰,陪着他硬扛这难熬的时刻。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了,节奏又稳又沉,不像是宿管查寝的急促。沈翊丞皱着眉,哑着嗓子喊:“没课,请假了,别敲了。”

      门外没停,反而传来钥匙插进门锁的转动声。沈翊丞心里一紧,猛地坐起身,抓起枕边的水果刀——这刀是上次露营买的,平时用来切水果,此刻握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让他稍微清醒了点。他没给任何人留过宿舍钥匙,除了……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混着雨气的寒气涌进来,还夹着点白粥的香味。陆屿站在门口,黑色大衣肩头沾着雨珠,发梢滴着水,手里拎着个透明塑料袋,看到沈翊丞手里的刀,眉头瞬间拧成疙瘩:“你拿这个干什么?想劫我还是想自残?”

      “你怎么有我钥匙?”沈翊丞没放刀,警惕地盯着他,桃花眼里满是戒备,连声音都冷了几分,“谁让你进来的?我这儿不是你实验室,不用你过来观察实验体。”

      “跟宿管借的。”陆屿把塑料袋扔在床头柜上,弯腰脱下雨靴,水珠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林薇去系办交作业,说你没上课,校医院说你请假了,我过来看看——免得你死在宿舍里,没人跟我对着干。”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翊丞泛红的脸颊,语气没半点温度,
      “还在烧?烧傻了正好,省得天天质疑我的研究。”

      沈翊丞别过脸,把刀扔回枕边,重新躺回被子里,用后背对着陆屿:“不用你假好心,死不了。我就算烧傻了,也比某些拿寄生体当噱头骗经费的研究员强。”话刚说完,喉咙里的痒意涌上来,他咳了两声,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陆屿没理他的刺话,打开塑料袋——里面装着盒强效退烧药、一支电子体温计,还有个保温桶。他把保温桶打开,白粥的香气飘出来,里面飘着几片青菜叶和碎肉末:“校医院说你只能吃清淡的,食堂买的瘦肉粥,熬得很烂,没放你讨厌的葱花。”他把体温计扔到沈翊丞手边,
      “量个体温,39度以上就吃这个药,你之前吃的那种没用,浪费钱。”

      “不量。”沈翊丞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吃了药也没用,反正浪费的又不是你的钱……再说了,我烧不烧,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没关系?”陆屿挑眉,伸手想探他的额头,却被沈翊丞猛地躲开,被子都掀起来一角,露出他手腕上的银链,“……你要是烧得没法上课,我的实验数据谁来整理?你以为我愿意跑这一趟?要不是怕没人跟我吵,我才不来。”

      “…………”
      沈翊丞的肩膀僵了僵,没说话,却悄悄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遮住那截银链。他知道陆屿说的是不全是实话,可心里还是莫名有点不舒服——合着对方来一趟,不是担心他,只是怕没人干活?

      喉咙又开始痒疼,沈翊丞咳了几声,挣扎着坐起身。他拿起保温桶,打开盖子,用勺子舀了一口粥——温度刚好,不烫也不凉,瘦肉炖得很烂,入口即化。他以前总觉得学校食堂的粥难喝,今天却觉得没那么难咽,一口气喝了小半碗,喉咙里的灼痛感稍微缓解了点。

      “体温多少?”客厅里传来陆屿的声音,还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应该是在看他昨晚扔在沙发上的寄生体资料。

      “38度9。”沈翊丞没抬头,继续喝粥,声音里的冷意淡了点,
      “降了点,不用你操心。”

      客厅的门被推开,陆屿走进来,手里拿着那盒强效退烧药和一杯温水。他把水杯递到沈翊丞面前:
      “把药吃了,这个药起效快,但可能会犯困,正好你可以多睡会儿,别总想着熬夜破解文件——你那点水平,破解到明年也没用。”

      沈翊丞接过药,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就着温水咽下去。药片卡在喉咙里,他咳了两声,脸涨得通红,眼眶都有点泛红。陆屿站在旁边,没递水,反而嗤笑一声:“吃个药都这么费劲,你平时拆电脑的劲儿去哪了?”

      “……要你管。”沈翊丞瞪了他一眼,自己伸手拿过水杯,又喝了几口,才把药片咽下去。他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重新躺回被子里,闭上眼睛,没再说话,却悄悄往床边挪了挪,离陆屿远了点。

      陆屿站在床边,看着他紧闭的眼睛和泛红的耳廓,没再说话,转身走出卧室,轻轻带上了门。他知道沈翊丞还在生他的气,也知道两人之间的隔阂没那么容易消——毕竟,他确实没说实话,没告诉对方,自己来的时候,特意绕去校医院问了医生,还让食堂阿姨多炖了十分钟粥。

      回到客厅,陆屿拿起那些寄生体资料。资料上有沈翊丞用红笔做的批注,有些地方画着问号,旁边写着“这里看不懂”“沈明成到底想干什么”,字迹歪歪扭扭的,和他平时写代码时的工整截然不同,显然是烧得没力气了才写成这样。

      他拿起笔,在那些问号旁边,写下自己的分析——不是因为想帮沈翊丞,只是觉得这些疑问太幼稚,要是放着不管,回头对方又要拿着资料来跟他吵,说他藏着掖着。写着写着,他忍不住想起第一次在课堂上见到沈翊丞的场景:

      那时沈翊丞穿着黑色连帽衫,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手里转着笔,看起来漫不经心。可当他讲到“意识寄生体与人类意识的关联”时,沈翊丞却突然站起来,眼神锐利地问:“陆教授,您说的这些都是理论,有实际证据吗?还是说,您只是在编造故事,骗我们这些学生?”

      当时他觉得这学生就是故意找茬,没好气地回了句“你要是觉得是编造的,可以退课”,结果沈翊丞还真没退,反而每次课都来,坐在最后一排,时不时插句话,句句都戳在他的痛点上。后来他才知道,沈翊丞选这门课,根本不是对寄生体感兴趣,只是想验证他是不是和当年的“异常能量”有关。

      “陆屿……”

      卧室里忽然飘来沈翊丞的声音,裹着浓重的鼻音,像蒙在棉花里的梦呓,轻得几乎要被空气吞没。

      陆屿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悬在“影巢”资料的字迹上方,墨点晕开一小片。他眼底掠过一丝犹豫——才不想管这麻烦事,万一进去了,对方醒了又是一顿冷嘲热讽,说他“假好心”“盯实验品盯得紧”,得不偿失。

      可没等他收回注意力,卧室里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带着细碎的慌乱,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别碰我……别用我的意识……沈明成,你走开!”

      陆屿的眉头瞬间拧起,握着笔的指节泛白——这不是普通的梦话,是寄生体发作时才会有的梦魇。他再也坐不住,猛地放下笔,快步往卧室走。

      推开门的瞬间,他就看到沈翊丞缩在床头,那双总带着桀骜的桃花眼紧闭着,眼尾泛着红,眉头拧成了疙瘩,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得贴在皮肤上,连鬓角都湿了。他的手死死攥着被子,指节白得几乎透明,手腕上的银链陷进肉里,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

      “沈翊丞,醒醒。”陆屿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指尖触到滚烫的温度,语气里不自觉掺了几丝不易察觉的慌,“你他妈寄生体又病发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翊丞猛地睁开眼,那双总带着锐气的桃花眼里满是未散的慌乱,瞳孔还在微微收缩。直到看清床边站着的陆屿,他才像被按下暂停键,僵了几秒,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他哑着嗓子,声音里还裹着刚从梦魇挣脱的虚浮:“我刚才……梦到沈明成了……他拿着针管,说要抽我的意识……”

      “我问你,寄生体什么时候开始病发的。”陆屿站在床边,没再靠近,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他的凤眼微微眯着,平时总带着冷静的眼底,此刻翻涌着压抑的情绪——有担心,有后怕,还有一丝怕被察觉的慌。“你现在在宿舍,没人能伤害你,如实说。”

      沈翊丞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刚醒的迷茫,桃花眼尾还泛着红,像蒙了层水汽,连带着语气都软了些,藏着不易察觉的委屈:“……昨晚。醒了好几次……早上量体温,快四十度了。”

      陆屿听到“四十度”时,喉结猛地滚了一下,他迅速别过脸,避开沈翊丞的视线,怕自己眼底的慌乱被看穿——明明平时面对实验数据时冷静得可怕,可此刻听到这人病得这么重,心脏却像被攥紧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你需要马上调整作息,这种病发的后遗症……沈明成说不定在你身上动了其他手脚,你几年前明明已经稳定了……按道理不该再发作。”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更沉,“要是再拖下去,可能会出现意识失控的暴走情况,到时候……”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可凤眼深处的担忧,却藏不住了。

      沈翊丞的眼神暗了暗,没再说话,重新闭上眼睛,却悄悄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遮住了半张脸。
      “……随便吧,但是陆屿,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
      陆屿站了会儿,没再说话,转身走出卧室,回到客厅继续看资料。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客厅里,给资料上的字迹镀上了一层冷光。陆屿看着那些关于“共振意识”的记录,想起第一次和沈翊丞掌心相触时的场景——当时两人都被寄生体的能量波及,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两个陌生人突然被强行绑在了一起。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和别人有这么深的关联,尤其是沈翊丞——这个总是和他对着干、说话带刺的学生,让他觉得很麻烦。可每次看到沈翊丞为了查真相熬夜、为了对抗沈明成硬撑,他又忍不住想帮一把,不是因为关心,只是觉得对方太蠢,要是就这么栽了,没人跟他吵,会很无聊。

      夜渐渐深了,卧室里传来沈翊丞均匀的呼吸声,应该是睡着了。陆屿合起资料,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他没打算在这里过夜,等天一亮就走,省得明天沈翊丞醒了又要跟他吵。

      沈翊丞醒来时,发现卧室门开着,客厅里没人,只有桌上放着一杯温好的牛奶和一张纸条——“药在床头柜,记得吃。粥在保温桶里,凉了就别吃了。”字迹很工整,却没署名,一看就知道是陆屿写的。

      他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温度刚好。又打开保温桶,粥还温着,他舀了一口,突然发现碗底藏着一颗糖——是他平时喜欢吃的牛乳糖,陆屿怎么知道?

      沈翊丞皱了皱眉,把糖拿出来,放在手心——糖纸是白色的,很显眼。他想了想,把糖放进兜里,又拿起手机,给陆屿发了条信息:“下次再随便进我宿舍,我就把你钥匙扔了。”

      过了一会儿,陆屿回复:“行,实验数据别忘了整理,下周要是交不上,你自己跟系里解释。”

      他把手机扔回床上,拿起保温桶继续喝粥——虽然陆屿说话还是那么欠揍,虽然两人之间还有很多隔阂,但至少,对方没像他想的那样,真的把他当成一个没用的实验品,毕竟自己还是一个免费的劳动力。。
      …………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宿舍里,驱散了一夜的寒气——至少,有人愿意跟他吵,愿意在他生病时,别扭地递上一碗粥。
      .
      十一月的风总算吹散了连日的阴雨,A大校园里挂满了彩色气球,横幅上“校园开放日”的字样格外醒目——沈翊丞裹着件黑色连帽衫,手里捏着杯热可可,站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脸色还有点苍白——上周的感冒没完全好,喉咙里还带着点痒意,说话时偶尔会咳两声。

      “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十分钟了。”林薇从图书馆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两张校园导览图,“今天开放日人好多,我们先去实验室那边看看吧,听说陆教授他们在展示物理实验,好像还有互动环节。”

      沈翊丞皱了皱眉,没接导览图:“我对物理实验没兴趣,要去你自己去。”他对陆屿那个实验室本能地抵触,尤其是想到上周对方闯进他宿舍、还留了颗薄荷糖的事,心里就有点别扭。

      “别啊,就去看看嘛。”林薇拉着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听说有那个‘静电感应球’的实验,我一直想玩,你陪我去嘛。”

      沈翊丞耐不住林薇的软磨硬泡,只好点头同意。两人顺着人流往物理系的方向走,路上遇到不少家长带着孩子,还有穿着校服的中学生,兴奋地围着各个展示台看。

      走到物理系实验楼前,果然看到不少人围在一个展示台前,陆屿穿着件白色实验服,正在给一群中学生讲解“静电感应球”的原理。他站在人群中间,手里拿着一根金属棒,神情专注,偶尔会回答学生们的问题,语气比平时讲课要温和些。

      “你看,陆教授好像比平时亲切多了。”林薇拉着沈翊丞往前面挤了挤,“我们也去试试吧,那个静电球看起来好好玩。”

      沈翊丞没说话,目光落在陆屿身上——对方今天没穿平时的黑色大衣,白色实验服衬得他身形更挺拔,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块磨损的机械表,阳光洒在他脸上,让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些。

      “同学,要不要试试?”陆屿注意到他们,递过一根金属棒,目光落在沈翊丞脸上,
      “感冒还没好?脸色怎么这么差。”

      “要你管。”沈翊丞没接金属棒,语气冷了几分,“我只是陪林薇来的,对你的实验没兴趣。”

      林薇连忙打圆场:“陆教授,他就是还没好利索,有点没精神。我来试试吧,这个静电球怎么玩啊?”

      陆屿没再理沈翊丞,转头给林薇讲解:“你把手指放在感应球上,然后我打开开关,电流会顺着金属棒传导,你会看到电流跟着你的手指动……”

      沈翊丞站在旁边,看着林薇兴奋地玩着静电球,又看了看陆屿耐心讲解的样子,心里莫名有点烦躁。他转身想走,却听到旁边两个中学生的议论声:

      “这个实验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跟我们学校的差不多嘛。”
      “就是啊,那个老师讲解得好无聊,还不如刚才化学系的那个实验有意思。”
      “听说他是代课讲师,好像不是正式老师,说不定水平不怎么样呢。”

      沈翊丞的脚步顿了顿,心里有点不舒服——虽然他平时总跟陆屿对着干,可听到别人这么说,还是觉得有点刺耳。他转头看向陆屿,对方好像没听到那些议论,依旧专注地给林薇讲解,脸上没什么表情。

      “陆教授,你这个实验也太普通了吧。”一个穿着西装的家长走过来,手里拿着份宣传册,“我家孩子说想看看更有意思的物理实验,你们物理系就只有这些吗?”

      陆屿停下手里的动作,礼貌地说:
      “您好,我们今天展示的都是基础物理实验,主要是为了让中小学生了解物理原理。如果您想了解更深入的实验,我们实验室平时有开放日,可以提前预约。”

      “基础实验?”那个家长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点不屑,“我还以为A大物理系有多厉害,原来也只有这些糊弄人的东西。看来你们这些代课老师,也没什么真本事。”

      这句话说得有点大声,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陆屿的脸色沉了沉,却还是保持着礼貌:“这位家长,代课老师和正式老师的区别在于是否有编制,不在于教学水平。如果您对我们的展示有意见,可以向系里反馈,没必要在这里质疑我的能力。”

      “怎么?我说错了?”那个家长不依不饶,“一个连正式编制都没有的老师,还敢跟我顶嘴?我看你们物理系也不怎么样,早知道就不让我家孩子来这里了。”

      沈翊丞站在旁边,看着陆屿被人这么质疑,心里的烦躁突然变成了怒火。他往前走了一步,挡在陆屿面前,看着那个家长,语气冷得像冰:“这位叔叔,说话请注意分寸。陆教授的教学水平怎么样,不是你一个外行人能评判的。你要是觉得这里不好,可以带着你家孩子走,没人拦着你,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那个家长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被一个学生怼,脸色瞬间涨红:“你个小孩子懂什么?我跟你们老师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尊重人。”沈翊丞没退,反而往前凑了凑,“陆教授给我们讲课的时候,从来不会糊弄我们,每次实验都亲力亲为,比某些只会说风凉话的人强多了。你要是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就请保安过来了。”

      林薇连忙拉了拉沈翊丞的胳膊:“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那个家长被沈翊丞怼得说不出话,又看到周围的人都在看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冷哼一声,拉着孩子走了。周围的人见没热闹看,也渐渐散开了。

      沈翊丞转过身,看着陆屿,语气依旧冷:“看什么看?我不过是不想欠你,单纯的看这些人不惯罢了。”

      陆屿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复杂。
      “…………”

      “别客气,我跟你可没那么熟。”沈翊丞别过脸,咳嗽了两声,“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林薇连忙跟上去:“沈翊丞,你等等我。”

      不是,谁他妈要给你道谢了!??
      陆屿站在原地,看着沈翊丞的背影,手里还握着那根金属棒,心里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他知道沈翊丞平时总跟他对着干,可刚才对方挡在他面前的样子,却让他觉得很温暖——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明明自己也不好受,却还是想保护别人。

      沈翊丞和林薇走到操场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林薇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担心地说:“你刚才太冲动了,你感冒还没好,别这么激动,对身体不好。”

      “我没事。”
      沈翊丞喝了口热可可,喉咙里的痒意稍微缓解了点,“是那个家长太过分了点,居然敢歧视我们A大!我是为我们学校的名誉好。”

      “我知道你是为了陆教授好。”林薇笑了笑,“其实你心里还是很认可陆教授的,对不对?”

      沈翊丞愣了一下,黑了脸:“……谁他妈认可他了?整天就知道装模作样……”

      林薇没拆穿他,只是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沈翊丞:“吃点甜的,心情会好点。对了,下午有社团表演,我们去看看吧,听说有乐队演出,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沈翊丞接过巧克力,点了点头:“好。”

      下午的社团表演把大礼堂塞得满满当当,连过道都站了不少举着荧光棒的同学。沈翊丞跟林薇挤了半天,才在角落找着俩空位,刚坐下就被舞台上的乐队震得耳朵发麻——电吉他飙得快飞起来,架子鼓敲得像有人在砸铁锅,倒还真有点让人跟着晃头的劲儿。

      沈翊丞往椅背上一瘫,半眯着桃花眼听音乐,刚才被陆屿搅得乱糟糟的心绪,总算跟着鼓点散了点。其实这表演也没多惊艳,无非是学长学姐凑个热闹,他来纯属陪林薇,顺便躲躲宿舍里那股子闷味儿。

      没一会儿表演就结束了,人群跟下饺子似的往门口涌。沈翊丞被挤得差点踩掉林薇的鞋,好不容易挪到大门口,抬头就撞见了个不想见的人——陆屿正站在台阶下,手里攥着个文件夹,一看就是刚从物理系办公楼过来,那身板挺得跟根标杆似的,凤眼扫过来时,精准地锁在了他身上。

      “陆教授好!”林薇眼疾手快,先笑着打了招呼,还悄悄拽了拽沈翊丞的袖子。

      陆屿点了点头,目光却没离开沈翊丞:“感冒还没好,怎么不多歇会儿?”

      沈翊丞立马皱起眉,语气冷的像冰渣:
      “这跟您又有什么关系?您好像还没资格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吧?”

      陆屿跟没听见他的刺儿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个药盒递过来,语气还算平和:“校医院开的止咳药,你昨天说话还哑得跟公鸭嗓似的,记得吃。”

      沈翊丞往后退了半步,跟躲病毒似的:“我自己有药,用不着您假好心,您还是管好自己吧,别到时候又被学生说‘陆教授只会搞研究,连话都不会说’,丢咱们物理系的脸!”

      这话一出口,陆屿伸着的手顿在了半空。刚才还带着点温和的凤眼瞬间冷了下来,连声音都沉了:
      “我丢不丢脸,轮不到你置喙。倒是你,沈翊丞,别总摆出一副全世界都欠你二百伍的样子。你以为自己多厉害?不过是个被家里护得好好的小孩,连自己身体都照顾不好,还天天想着跟我对着干,不觉得可笑吗?”

      沈翊丞的脸“唰”地就白了,桃花眼瞪得溜圆,满是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被保护得太好的小孩。”陆屿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还掺了点嘲讽,
      “你以为那些文件是你自己查到的?沈明成要是不想让你看见,你连他电脑的开机密码都破不了。被人当棋子耍得团团转,还在这儿跟我横,你这脑子是不是被烧糊涂了?”

      这话跟把冰锥子直接扎进了沈翊丞心里——他最恨的就是被人骗、被人当傻子。他盯着陆屿,嘴唇抖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眼眶却先红了。其实他早就觉得不对劲,那些文件太好拿了,可他就是不愿意承认,现在被陆屿戳穿,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

      “陆教授,您别说了……”林薇赶紧打圆场,拉了拉陆屿的胳膊,“沈翊丞还发着烧呢,您这么说他,他会难受的。”

      陆屿没看林薇,凤眼还盯着沈翊丞,语气更冷:
      “难受?他有什么好难受的?真有本事,就别被沈明成耍,也别把自己搞到发烧咳嗽?”

      “够了!”沈翊丞终于喊了出来,声音哑得快破了,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只会把我当一个可以替代的实验品,只会用你的破研究衡量我!你从来都没真正关心过我!!!”
      树下的屈辱与失控的怒火

      喊完那句话,沈翊丞转身就跑,眼泪根本不受控,砸在跑道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林薇在后面喊他的名字,他却像没听见似的,脚步越跑越快——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尤其是在被陆屿戳穿“棋子”真相之后,每多停留一秒,都觉得是种屈辱。

      没跑多远,喉咙里的灼痛感突然翻涌上来,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胸腔发疼,等缓过来时,指缝间赫然沾着点刺目的血丝。他扶着路边的梧桐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得贴在脸上,桃花眼里满是红血丝,哪有半分平时桀骜的样子,只剩被戳中痛处的狼狈,却偏要咬着牙,不肯露出半分可怜。

      林薇追上来时,手里还攥着刚才没来得及递出去的纸巾,看到他指缝间的血丝,急得声音都变了:“……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啊!”

      “不用你管!”沈翊丞猛地抬起头,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哽咽,却硬撑着挤出点冷意,“……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处理。”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陆教授他就是说话直,跟个没开刃的菜刀似的,没坏心眼……”林薇赶紧递过纸巾,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安慰,“而且你多厉害啊,能破解沈明成的电脑,还能查到那么多寄生体资料,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强多了,陆教授他就是没看到你的好……”

      “厉害?”沈翊丞突然打断她,语气里带着点自嘲的冷笑,
      “厉害到被自己亲爹当棋子耍?厉害到连自己的意识都要被人利用?”林薇那句“厉害”,像根不经意的针,刚好扎在他最在意的地方——他要的从来不是这种“破解资料”的厉害,而是能不被欺骗、不被操控的底气。

      他猛地推开林薇的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失控的怒火:
      “你他妈根本不懂!!别在这说这些没用的安慰话了,我不想听!你滚吧,让我一个人待着!!!”

      林薇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看着他眼底的抗拒,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小声说了句
      “那……那你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便转身离开了。

      梧桐树下只剩下沈翊丞一个人,他盯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学生,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像潮水般涌上来,却偏要咬着牙,把眼泪逼回去。他直起身,擦干净指缝间的血丝,没再停留,一步步朝着宿舍的方向走——他需要一个人待着,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还要被“棋子”的命运困多久……

      陆屿站在原地,看着沈翊丞跑远的背影,手里还握着那盒止咳药,心里泛起一阵刺痛。他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太过分了,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害怕沈翊丞对他产生不该有的期待,害怕自己的研究牵连到对方,更害怕自己对沈翊丞的在意,会变成伤害对方的利器。

      沈翊丞攥着拳头往宿舍楼走,鞋底蹭着地面发出闷闷的声响,胸腔里的火气还没散,连带着指尖都在发紧。刚走到宿舍门口,他伸手摸钥匙的动作顿了顿——门把手上挂着个透明塑料袋,袋口系得松松的,还能隐约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

      他皱着眉扯下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个白瓷碗,碗里盛着冰糖雪梨汤,热气裹着甜香飘出来,烫得他指尖微微发麻。碗底下还压着张纸条,字迹工整得透着股熟悉的严谨,一看就是陆屿的字:
      “止咳的,趁热喝。别总跟自己过不去,你很好,不是没用的人。”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沈翊丞盯着纸条,心里的火气又冒了上来——刚才在礼堂外,还冷着脸说他是“被耍的棋子”,眼神里的嘲讽都快溢出来了,现在又送汤又写纸条,这算什么?后悔了?还是觉得把他惹哭了,随便扔点甜头就能打发?

      “虚伪。”他低声骂了句,可手里却没松开那个温热的塑料袋。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像有股暖意顺着指尖往心里钻,刚才被陆屿戳出来的委屈,突然又涌了上来,眼泪没忍住,砸在塑料袋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推开门走进宿舍,把塑料袋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把雪梨汤倒进碗里。甜香更浓了,他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刚才咳得发疼的灼痛感,居然真的缓解了不少。梨肉炖得软烂,入口即化,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没压下心里的复杂。

      沈翊丞坐在桌前,把那张纸条摊在面前,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不是傻子,知道陆屿平时说话直,像根没绕弯的钢筋,刚才那些话大概率是气头上没管住嘴,可“棋子”“没用”那几句,还是像刺一样扎在心上,拔不出来。

      他又喝了一口雪梨汤,暖意从胃里散开,却没让心里的纠结少一点——陆屿到底是真的关心他,还是只是怕“实验品”出问题?这碗甜丝丝的汤,到底是真心的补偿,还是又一次的“操控”?他想不明白,只能盯着纸条上“你很好”那三个字,愣了好久。

      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宿舍里很安静,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沈翊丞喝完最后一口冰糖雪梨汤,把碗洗干净,放回塑料袋里,又把纸条折好,放进钱包里。

      沈翊丞把空碗推到一边,指尖还残留着雪梨汤的甜意。他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扇发呆——刚才心里的纠结像被温水泡开的糖,渐渐散了些。他忽然想通了,自己和陆屿之间,哪是一句“讨厌”就能说清的?那些没说透的误会、藏在心里的防备,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谁都看不清谁的真心。

      其实他们俩挺像的,都怕被伤害,怕被欺骗。陆屿用冷硬的话裹着自己,像穿了层铠甲;他用尖锐的刺对着别人,像只炸毛的小兽。说到底,不过是用不同的方式,护着自己那颗怕疼的心。

      想到这儿,沈翊丞闭上眼睛,嘴角悄悄勾了个浅淡的弧度。也许总有一天,他们能把铠甲卸了、把刺收了,真正坐下来好好说话。只是现在不行,他需要时间消化那些委屈,陆屿也需要时间学会软一点说话。

      夜渐渐沉了,宿舍里只剩窗外梧桐叶的轻响。沈翊丞趴在桌上,呼吸慢慢变得均匀——大概是喝了热汤的缘故,连梦都该是暖的。他没看见,宿舍楼下的梧桐树下,陆屿正仰着头,目光牢牢锁着他窗口的那盏灯,直到灯光“咔嗒”一声灭了,才轻轻舒了口气,转身往校门口走。

      晚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踝,陆屿手里捏着那个空塑料袋,指尖还能摸到刚才装汤时留下的温度。他知道今天话说得太狠,像把刀子扎在沈翊丞心上,可他嘴笨,只会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补救——一碗汤,一张纸条,说不出软话,只能把关心藏在这些细碎的小事里。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清辉洒在空荡荡的校道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其实他们之间,也没那么远吧?只要他肯少一点防备,沈翊丞肯少一点尖锐,总有一天能把那些误会掰扯清楚。

      只是陆屿没料到,这份刚冒头的暖意,很快就要被一场风暴浇透。沈明成的踪迹还没找到,母体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强,“影巢”的人说不定已经在暗处盯着他们了。他和沈翊丞之间的那层磨砂玻璃,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就又要被新的危险蒙上更厚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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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腹黑毒舌执念攻×高冷炸毛潜力受 主角:沈翊丞、陆屿. 配角:配角们…… 作者有话要说: 写陆屿和沈翊丞时,总忍不住心疼他们QAQ,这对的感情里藏了太多“身不由己”;其实“意识共振”不只是科幻设定,更是他们心意相通的证明——哪怕嘴上说着讨厌,潜意识里早就认定了彼此。很高兴最终能让他们解开心结,也希望大家都能在遗憾里找到圆满~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