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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清道夫降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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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一的话语，如同利刃，斩断了最后一丝伪装。
方嘉钰深吸一口气，山间冰冷的空气涌入他的核心，试图平息那剧烈的震荡。他知道，不能再回避了。
“观察署给了我最后24小时。”
方嘉钰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异常清晰，也异常冰冷，“提交最终报告，否则，‘清道夫’将会降临。”
他紧紧盯着顾一，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变化。
顾一闻言，眼神微动，但并无太多意外，只是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清道夫’……呵，你们观察署，总是这么……高效且无情。”
“那么你呢？”
方嘉钰向前一步，目光灼灼，终于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最深的问题，“你的选择是什么？‘收割程序’，启动吗？”
他终于将“收割”这个词，赤裸裸地摆在了两人之间。
顾一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越过方嘉钰，投向山下那片璀璨而毫无知觉的城市灯火，眼神复杂难辨。
“深渊文明，以情感能量为基石，为食粮，为进化的阶梯。”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古老的、近乎吟唱的韵律，“这个星球，这些人类，他们诞生、酝酿、挥霍的庞大而纯粹的情感，是我们等待了无数个周期才遇到的……丰饶盛宴。‘收割’，是我们的生存方式，是我们的宿命。”
“宿命？”
方嘉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激动，“所以就要剥夺他们的一切？那些喜悦，那些悲伤，那些爱恨……那是他们文明的灵魂！收割情感，等于毁灭他们的独特性，抹杀他们存在的意义！这不是生存，这是掠夺，是文明之癌！”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个字。
脑海中闪过音乐会那片浩瀚的情感潮汐，闪过黑暗中紧握的手带来的安心，闪过夕阳下顾一喂猫时罕见的温柔……这些，难道都只是即将被收割的“食粮”吗？
顾一猛地转回头，目光如电，射向方嘉钰。方嘉钰激烈的反驳，似乎终于触动了他某根紧绷的神经。
“掠夺？文明之癌？”
顾一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怒意和深深的嘲讽，“那你们呢？方嘉钰，高高在上的观察员阁下！”
他一步步逼近，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
“你们带着冰冷的评分手册，像审视标本一样观察一个个鲜活的世界。用你们那套自以为是的‘理性’标准，轻飘飘地打上一个‘F’，就决定了无数文明的生死存亡！你们甚至不愿意亲自下来感受一下它们的温度，它们的挣扎，它们的美好与丑陋！”
他的话语如同鞭子，抽打在方嘉钰的心上。
“你们判定一个文明‘无价值’，然后像清理垃圾一样将它们‘重启’。你们手上沾染的文明鲜血，难道比我们少吗？”
顾一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方嘉钰的核心，“至少，我们‘享用’它们，我们亲身融入，我们去感受，去品尝！而你们，只会躲在维度之外，用冰冷的数字完成一场场谋杀！”
“你们的打分，又高尚到哪里去？！”
这一声质问，如同惊雷，在天台炸响，也在方嘉钰的核心深处引发了剧烈的共鸣与……刺痛。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脸色苍白。
顾一的话，像一面镜子，残酷地映照出他一直以来所执行任务的本质。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观察署的行为。评判，打分，重启……这一切在顾一的控诉下，显得如此冰冷，如此……傲慢。
他看着眼前这个愤怒的、真实的顾一，不再是那个完美的学神，而是代表着另一种文明生存方式的、充满侵略性的王者。
理念的激烈碰撞，让曾经那些暧昧的、心照不宣的瞬间，在此刻显得如此脆弱，如同阳光下的泡沫，一触即破。
他们站在这里，背后是各自文明的意志，脚下是一个弱小文明的命运。
天平的两端，是冰冷的规则与炽热的情感，是存续的宿命与掠夺的指控。
而他们之间那根刚刚萌芽的、脆弱的丝线，在这宏大的冲突面前，仿佛随时都会崩断。
顾一的质问还在空气中震颤，如同实质的刀刃切割着两人之间最后的脆弱联系。
方嘉钰脸色苍白，嘴唇微张，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观察署的行为，在顾一的控诉下，剥去了“理性”与“职责”的外衣，露出了其下冰冷残酷的本质。
他赖以生存的准则，他存在的意义，正在从内部开始崩塌。
就在这死寂般的对峙时刻——
“嗡————”
一种低沉的、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嗡鸣声，毫无预兆地从极高远的苍穹之上传来。
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规则的哀鸣，空间的震颤。
方嘉钰和顾一同时猛地抬头。
只见原本被城市霓虹映照成暗红色的夜空，此刻被一种纯粹的、毫无生机的白光所覆盖。
那白光并非均匀散布，而是如同有生命的粘稠液体般蠕动着，汇聚成一个难以形容其庞大的轮廓。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由无数扭曲的光之触须和冷漠的几何结构拼凑而成，其体积几乎遮蔽了半片天空。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秩序与纯粹的“无”。
【检测到高维能量入侵！识别编码：观察署直属——“清道夫”单位！警告！净化程序已激活！】
方嘉钰的核心瞬间被冰冷的警报淹没。
它来了！甚至没有等到24小时期满！是因为他与顾一的接触被判定为最高级别的污染了吗？
下一秒，“清道夫”动了。
一道凝实的光柱，如同神明掷下的审判之矛，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命中了城市边缘的一座废弃工厂。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没有声音。
那座庞大的建筑，连同其下的地基，就在那纯粹白光的笼罩下，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一点点地从现实中被“擦除”了。
不是粉碎，不是融化，是彻彻底底的、从物质到信息层面的“分解”与“不存在化”。
原地只留下一片绝对光滑、反射着诡异白光的平面，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过任何东西。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座城市。
随即，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刺耳的警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街道上车辆失控的碰撞声、人类惊恐到极致的尖叫声、建筑物玻璃被震碎的碎裂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编织成一曲末日的交响。
灯光开始大片大片地熄灭，电力系统在“清道夫”散发的能量场干扰下瘫痪。
城市从璀璨星河迅速沦陷为黑暗地狱，只有天空中那巨大的、散发着不祥白光的存在，成为唯一的光源，映照着一张张绝望扭曲的面孔。
人们疯狂地奔跑，推挤，哭喊，却不知该逃往何处。那白光如同死亡的潮水，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开始在城市中蔓延，所过之处，高楼、街道、车辆、公园……
一切都被无声地分解、抹除。
方嘉钰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片白光如同瘟疫般扩散。
他记录过文明的重启，但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直观地目睹“清道夫”的执行过程。这种绝对的、毫无情感的“净化”，比任何战争和灾难都更令人心悸。
这就是观察署的“理性”！这就是他曾经所属的阵营所执行的“正义”！
就在这时，那庞大的“清道夫”似乎调整了它的“净化”路径。
一条巨大的、由纯粹白光构成的能量触须，如同一条发现了猎物的苍白巨蟒，调整方向，带着毁灭一切的冷漠，朝着一个特定的目标蜿蜒而去——
青藤一中！
它的目标，是学校？！是因为他和顾一长时间停留在那里，导致那里被标记为“污染核心区”了吗？
能量触须的速度看似缓慢，实则极快，带着令人绝望的威压，直直地朝着那些奔跑尖叫的学生、朝着那栋承载了无数记忆的教学楼扫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股截然不同的、深邃如渊、狂暴如星的黑暗能量，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从方嘉钰身边轰然爆发！
顾一原本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黑色流星，裹挟着毁灭与守护交织的磅礴气势，毫不犹豫地冲天而起，径直撞向了那道足以抹消一切的苍白触须！
他悬浮在半空之中，校服在狂暴的能量激流中猎猎作响，黑色的能量在他周身凝聚、沸腾，如同展开的、守护领地的巨龙之翼。
他挡在了那道毁灭性的白光与下方惊恐的人群之间。
背影决绝，如同直面洪流的孤峭礁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