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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祈天》试读 ...

  •   奇幻试读《祈天》

      宿鸟惊飞,被夜幕笼罩的丛林中,散乱的阴影四处蔓延。
      “追来了,列阵。”叶影间现出一个灰袍人佝偻的身影,一头银发和灰色的眼眸都在冷月的光辉下熠熠生光,他将木法杖平举到胸前,念起繁复的咒语。
      微茫的光点仿佛萤火,随着他的声音从草丛中腾起。
      黑色的丛林被微光点亮,原本隐藏在夜色中的人影也尽数显露出身影。
      灰袍老者的面前,肃立着一个黑衣的青年人,长剑收在黑色的鞘内,月光凝结在剑柄上,幽幽泛光。他的身后黑气茫茫,仿佛陈着数十人,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灰袍老者身后亦有数十个灰衣人,个个手执形制奇异的法杖,周身弥漫着因催动法力而产生的荧光。
      两方冷冷地对峙着。
      “玄铁林追了我们一路,数百巫者如今只剩了寥寥,还不肯放过么?”老人沙哑的声音在丛林中回荡。
      无人回应,朦胧的阴影在那青年身后扭曲着,张牙舞爪。
      “主祭,何必与他多说?”老人身后响起愤愤不平的声音,“玄铁林纵然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敌过数十名巫者!”
      青年淡漠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瞥一眼,说话的是个少年人,面上带着紧张和愤然的神色,似乎是这些巫者中最年轻的。他如此莽撞的性格,竟能活到此时,倒也令人纳罕。
      “小小年纪就口出狂言,可是要吃苦头的。”清灵的声音打破了林中僵死的氛围,有人拨开黑色烟气来到众人面前。
      她穿着灰色的宽袍,背后销着一方银色的凤鸟图案,面上则戴着一枚面具,完全遮去了容貌。
      少年注目那方图案,忽然又觉得那收拢着双翅的鸟图腾是一个笔力遒劲的“商”字,不由喃喃道:“是祈天宫的人……?”
      “祈天宫清翛祭司,前来迎接甘氏隐巫。”少女的声音冷静清冽,似乎夜幕下的淙淙溪水。
      黑衣青年在清翛祭司出现时便隐去了身影,周围的幢幢黑影也渐渐消散。
      月光从树梢的空隙间洒落下来,原本幽深黑暗的森林霎时变得清冷宁静。
      “多谢搭救。”甘氏主祭向女祭司行了礼,“听闻清翛祭司直接隶属于祈天宫大祭司,是除了大祭司和少祭司外最尊贵的人。”
      “不必多礼。”少女的声音很平静,让人难以分辨出她切实的年纪,“甘氏隐巫能不远千里前来云都,是祈天宫的荣幸。”
      云都,镜天城,乃是当今的帝王之都。
      在一千多年以前仓皇逃离到极西之地,被后世称为隐巫的这一支甘氏族人,原本是不被允许进入云都,也绝不会起意进入云都的。
      但今夜,隐巫甘氏最后的数十名族人再一次站在一千多年前他们的祖先启程的地方,在月色下眺望巍峨庄严的云都镜天城。他们不仅回到了此地,还惊动了位于神权顶峰的祈天宫祭司亲自前来迎接。
      甘氏主祭收回目光,望向女祭司,“清翛祭司既然亲自前来,想必大祭司已收到传信?”
      “传信……”清翛祭司露出淡笑,微微偏着头,“确实收到了。主祭大人的传信,落在了姑姑的墓前。”
      甘氏主祭微微一怔,“这样说来,当年留在云都的那一支甘氏的族人已经都……”
      “并非如此。”清翛祭司摇头,遮蔽在面具下的眼眸幽深,“这其中另有缘故,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请各位在此暂歇,待天明启程入城。”
      见少女不愿再谈,甘氏主祭再次向她道声谢,转身望向那名玄铁林弟子消失之处,佝偻着背漫步走去。
      地面上并没有留下痕迹,刚才一触即发的战斗仿佛一场恍然而醒的噩梦。祈天宫的女祭司并未出手,玄铁林竟甘愿退去,莫非这镜天城当真还留有神女的庇护?
      **
      清晨的静水湖畔,雾气沿着岸边缓缓流动。风是柔和清凉的,轻轻推搡着旅人疲累的步伐。
      一路奔徙,这并不是甘氏族人第一次看到这样温婉的水国风情,但如今玄铁林追兵退去,祈天宫祭司随行,对于劫后余生的甘氏族人来说,他们此时才有闲心去细细观赏这在荒凉西境从未见过的景象。
      几个少年人笑闹着从雾气迷蒙的树林中跑出来,少年将狭长的小舟推入湖面,少女们也紧随其后,小鹿一样敏捷地跳上小船。
      恰好一阵风将云层吹开一角,朝阳便漫漫洒落下来。
      终于摆脱了追杀,昨晚莽撞的甘氏少年将自己拾掇一新,站在阳光中眺望望不到边际的阔大湖面。
      十月的阳光正好,干净明朗,似乎能将人从里到外整个照亮。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转过身,清翛祭司站在他身后。
      她的发丝在阳光里镀了一层光晕,面上是一枚银色的面具,上面并不是什么狰狞可怕的图案,而是镌刻着花草与云纹。
      少年局促地笑了笑,轻声答道:“清翛祭司,我叫甘郢。”
      “甘郢。”清翛祭司望着面前的湖面,似乎也在面具下笑了一下,“你喜欢这里吗?”
      水面上有团团的荷叶,那些撑船的少年人们已跳入水中,一段又一段沾染着淤泥的藕被甩上船,少女们在湖水中动作轻柔地洗涮着莲藕。
      甘郢来自连水源都匮乏的西境,生平更是从未见过荷叶和莲藕,他只是带些好奇定定地看着,不知道那些孩子们究竟在做什么。
      似是察觉了他的疑惑,清翛祭司道:“那是附近的村民来采收莲藕。”
      甘郢赧然,声音更小了一些:“原来这就是莲藕,从前只在书中见过画形,今日见了真的,倒一时认不出来。”
      清翛祭司并未作答,只是远远望着倒映在湖面上浮动着的人影。湖水映入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波光。
      甘郢也安静了下来,远远听到湖面上少年男女的嬉闹笑骂声。
      “二哥!你把泥点甩到娟姐的衣服上了,仔细她明日不搭理你!”
      水中浮起的少年对自家小妹的指控不以为然,大大咧咧地把又一段藕甩上船舷,“六妹妹,小娟又不像你那么爱生气。”
      另一条船上传来娇声的笑骂,“真讨厌呀,又甩了我一身!早知道应该穿身破衣裳的。”
      “好妹妹,谁让你早上不听劝呢?”年长些的女子劝慰道,“这船小经不住晃,一会儿翻了才麻烦呢。”
      不多时间,满载的小船拢了岸,少女们将白嫩的藕小心地收进竹篾篮中,垫上新鲜的荷叶,防止磕碰坏。
      甘郢看得入神,连同伴催促他启程进入镜天城也未听见,直到尖锐的马嘶与惊呼声响起,他才猛地回过神。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跌坐在地,身旁落着打翻的竹篮,地上散着几段还染着些许淤泥的藕节,已被马蹄踏碎,汁液溅了一地。
      “哎呀,这可了不得!”顾不得多想,冒失又热心的少年已经像影子一般掠了过去,想要扶起惊愣在原地的少女。
      “让开!”伴着娇蛮的呵斥,长鞭在少女面颊旁炸开一响,将少女吓得手足并用,狼狈不堪地后退。
      “哎,我说你讲不讲道理啊?”甘郢愤愤转过身,看向逼到面前的人。
      五匹神采焕发的骏马,四名衣着锦绣的护卫,还有跨坐在马上的一名姣丽女子。那女子约莫双十年纪,一身闪烁着暗纹的鹅黄色锦袍,襟前葱绿色丝线绣出纤细的兰叶,发中不乏翡翠珠玉,在阳光下璨璨生辉。
      少女吓得欲哭又不敢哭,低低伏在地上,怯声道:“舒大小姐,民女不是有意冲撞……”
      “我叫你让开,别挡着路!”舒小姐不耐烦地瞪着眼,一扯马缰,竟要直接催动马儿从少女身上踏过去。
      甘郢气得咬紧了牙,手臂一展,法杖从袖内滑入手中,“分明是你吓到了这位姑娘,怎能如此欺人?这镜天城竟是这样不讲理的地方吗?!”
      那匹本要向前而去的骏马,竟因为甘郢的法术硬生生定格在扬起前蹄的状态。
      舒小姐一声惊呼,身手超乎寻常的敏捷,只向后仰了仰,就这样硬生生地在倾斜的马背上稳住了身子。
      她随即跃下马,这才看向了穿着不起眼灰衣的甘郢,扬起手中的鞭子厉喝,“何人敢惊大将军府之驾?!哦?瞧你这寒酸的模样,莫非——是巫者?”
      以他方才定住马匹的力量,除了修习术法的巫,还有谁能做到?
      舒小姐转了下眼珠,随即“咯咯”笑起来,咬着字慢悠悠地道:“来自西北的隐巫么?这儿可是云都的地界,不怕死么?”
      甘郢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舒小姐,我等虽是西北隐巫,但已获得祈天宫的许可,将要进入镜天城面见大祭司……”
      不待他说完,舒小姐便娇笑着打断了他:“看来你们隐巫着实见识浅了些,如今谁不知道,这朝中乃是我家独大,祈天宫又算什么东西?”
      甘郢气得七窍生烟,苦于嘴上笨,不知怎样才能压过这娇艳女郎的气焰,又有些后悔在进入镜天城前就招惹了这许多是非。
      正不知如何收场,他身后传来脚步声。
      “舒小姐。”清翛祭司走到蛮不讲理的少女面前,“神坞一带,不容凡人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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