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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破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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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与商是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里出生的,家里不算大富大贵,但也还算有点小钱,是个小康家庭。
满月的时候,宴与商抓了个相机。医学世家出身的亲戚们略显遗憾,却惹得宴妈宴爸捧腹大笑,想着宴家的人终于有个这么有趣的职业。
两三岁的时候,他把各种积木拼好了又拆,拆好了又随意撇在地上,各种育儿书上也勾勾画画留下很多让人看不懂的痕迹,把家里弄得一团糟,却没有一个人怪他。
六岁的时候,家里又添了个妹妹。家里很热闹,宴与商也很喜欢她,总是不厌其烦地拿着各种玩具逗她玩,还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给她买了个碎钻戒指。
后来渐渐长大了,宴与商又开始尝试各种极限运动,跳伞蹦极是家常便饭,攀岩滑雪更是技术娴熟,总之是怎么危险怎么来,怎么刺激怎么来。
十七岁的宴与商意气风发,生活幸福美满,家庭和谐,朋友甚多。他在学校总是拿第一名,参加了各种竞赛,甚至都取得了不错的名次。
他实在太闪耀了,很多人喜欢他,相应的也有很多人嫉妒他,想要把他拉下高坛,和泥污为伍。
十八岁的他更加耀眼,甚至获得了参加国摄赛的机会。
这一去便要好久,妹妹天天缠着他想要跟去。他也觉得他的妹妹有大好的时光,应该多去见外面的世界,于是瞒着父母偷偷带她去了京市。
命运弄人,这一去便惹得天翻地覆,让他的生活自此支离破碎。
参赛的前一天,宴与商在酒店里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妹妹,手机关机联系不上,监控也查不到任何身影。
他的妹妹被绑架了。
他火速联系了爸妈,心急如焚,可他们还在安慰他,告诉他别着急,也别做傻事。
等他接到手机的求救信息时已经过了一夜,他来不及参加第二天的比赛,出门便去找妹妹。
等他赶到的时候,他的妹妹正被几个蒙面的大汉追着,而她再往前几步便是万丈悬崖。
蒙面大汉没有再追,只是围着她,妹妹却被吓的瑟瑟发抖,脚底一滑便要摔下去。
还好宴爸宴妈及时赶到拉住了她,慌忙之中却被蒙面大汉推搡了下去,他们惊恐万分,逃之夭夭,只留下在原地目睹一切的宴与商。
他想拉住他们的手还在半空中停滞,他的脚也似乎被钉在地上,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不想面对事实,也不敢面对。
他不知道后来是怎么回酒店的,也不知道后来是怎么报了警的。
他坐在地上,吹了一夜的风,眼睛却怎么也合不上。
那是他第一次哭,哭了整整一晚,白天别人找到他的时候眼睛已经肿了,里面还冒着血丝,任凭别人如何叫他喊他,他都没有反应。
后来他总算有点意识了,会酒店的房间收拾东西,却看见放在桌子上已经馊掉的蛋糕,上面围着几只苍蝇在分食。
他拿起蛋糕上的卡片,上面写着“十八岁生日快乐,我的儿子。”
他痛苦的弯下腰,又再次哭的泣不成声。他本以为眼泪已经流干了,可这一刻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干涩的眼睛里像死水般没有生机,他的痛苦也无人诉说。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没有妹妹了,他也没有家人了。
他没有家了。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如果他没有来参加这个比赛,如果他没有答应带妹妹来,如果他反应再快些,当时拉住了他们。
那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那一阵他都不敢睡觉,只要一闭上眼仿佛又像回到那天,熟悉的绝望感扑面而来,仿佛扼住他的喉咙,让他生死难求。
爸妈在的时候,那帮亲戚争着示好,拼命套着近乎。爸妈不在了,他们就撕开自己的伪装,一个个落井下石,离宴与商远远的,生怕惹得一身腥。
之后的一天早上,门铃被敲响,宴与商从房间里探出头,看到了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站在那。
宴与商只在照片里见过他,平时从大人的只言片语中也了解过,他是妈妈的竹马,两个人关系很好,可各自结婚后却没再有什么联系。
他向宴与商伸出手:“孩子啊,苦了你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搬来和小久一起住吧,我们平时忙的没办法回家,你们俩在一起正好还有个伴。”
他稀里糊涂地收拾了行李,又稀里糊涂地跟男人回了家。
他以为他会从阴影里走出来,他也以为还会有家,毕竟两个人的生活总比一个人好。
可他错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江寒久。
整个屋子黑的渗人,没开灯,窗帘把窗户遮盖得严严实实。
小小的人躲在墙边,两只手抓着墙,身体大半藏在后面,用十分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宴与商主动向他打了招呼:“你好啊,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了。”
回应他的只有杯子被摔在地上,里面的水淌了一地,男人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不要胡闹,然后有些尴尬的看着宴与商。
宴与商只是挤出来一个笑容:“没事的江叔叔,我会照顾好他的。”
江父也回应了一个笑容:“那就麻烦你了。”
“以后你们的生活费我会打到你的卡上。”男人留下了这句话,随之而来的是门被关闭的声音,屋里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宴与商摸索了半天,伸手按下开关,整个屋子又恢复了光明。
“谁让你开灯的?”那小人用有些奶气的声音说道,但语气实在算不上友好。
宴与商也不是什么软蛋,走进卫生间翻出来一个扫帚,递给江寒久:“那么,我们先把你打翻的这个碎片收拾干净。”
扫帚刚一落入他手里,就立马倒下躺在地上。
“我不扫。”江寒久道。
宴与商耐心地捡起来扫帚,又再一次递给他:“拿着。”
“不拿。”江寒久双手抱臂,故意和他唱反调。
小树不修不直溜。
宴与商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拿着扫帚径直走到他的后面,把他一整个圈在怀里,一只手掰开他的手,另一只把扫帚塞到他的手心里。
“快拿着。”
江寒久才十二岁,个头也比宴与商差了一大截,力气哪能比的过成年人,他挣脱不开,只能被迫握着扫帚,对方才松开他的手。
以前的他任性无理,东西想摔就摔,想砸就砸,只有保姆默默收拾,从来没有人敢让他做事。他是怪胎,脾气也不稳定,他们都是离得他远远的。
今天这一遭,让江寒久更讨厌这个新来的人了。
他把碎掉的瓷片扫进垃圾桶,就看见桌子上摆了两盘菜,一盘是红烧肉,另一盘是番茄炒蛋。桌子两边各摆着一碗饭,上面正在冒着热气。
宴与商从厨房里拿来筷子,冲着他道:“扫完了吗?扫完过来吃饭。”
他本来不想吃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咕噜起来。
他有些尴尬地去洗了手,然后坐在饭桌前,却没有动筷子。
宴与商已经就着红烧肉吃了大半碗饭,才注意到面前的小人没动弹:“怎么不吃?”
江寒久还在生闷气,两腮鼓鼓的,整个人气得像一个包子,眼睛却死死黏在菜上。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
宴与商软了软语气:“大少爷,是我不对,是我求你吃的好不好?”
他这才动了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在饭上面吃了下去。
他的脸因为吃了一大块红烧肉被撑得很鼓,但也不耽误他说话:“真难吃。”
红烧肉吃进嘴里的那刻,他还是有点意外的,咸味和鲜味迸溅在嘴里,很好吃。
至少与之前他们给他点的外卖比,好吃多了。
宴与商知道自己的手艺不错,笑出声来:“好好好,难吃,难吃就多吃点。”
菜很咸也很好吃,一碗饭很快见底,江寒久却抱着碗不撒手。
宴与商看了他一眼,试探地说道:“再来一碗?”
半天,才得到他一个不情不愿的“嗯”字。
这顿饭吃了有一个多小时,饭后是宴与商刷的碗,之后两人便没什么交流了,意思就是要井水不犯河水。
临睡前,他在卫生间洗了把脸,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眉眼冷峻,轮廓分明,鼻梁高挺,整张脸生的十分美艳,此刻但却不由得有一点悲伤。
他要变得强大起来,他要找到真相去告慰家人的灵魂,他要从阴影里走出来,他还要向前看。
暗处有一双眼睛眨着,洞悉着屋内的一切,江寒久不禁冷笑,想着他不超过一周就会搬走,毕竟之前的人没有人能待在这里超过三天。
他很恶劣,这些人都是被他逼走的,明明拿着很高的薪水,走之前也不忘骂他神经病害人精,然后再吐一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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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是说你爸给你带回来一个哥哥。”一旁的小胖大声道。
江寒久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玩着狗尾巴草:“注意用词啊,我可没把他当哥哥。”
“那他长得好看吗?怎么样怎么样,让我好好八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