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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痛楚 ...

  •   几日的静养不过是转瞬即逝,李千铭按时踏入了清风门后山的闭关洞府。

      洞府内灵气浓郁,石壁上刻着稳固灵气的阵法,是门中长老闭关时才会启用的地方,如今却为他敞开,这份“优待”像无形的枷锁,勒得他心口发紧。

      他盘膝坐下,屏气凝神,刻意不去想李永锋那带着炽热的目光,也不去理会洞外偶尔传来的同门议论。

      指尖微动,引动体内的风灵力流转,同时尝试着再次触碰那丝空间法则。

      初时,法则之力桀骜不驯,稍一靠近便掀起体内灵力的紊乱,胸口像是被重锤砸过,闷痛难忍。

      他咬牙坚持,一遍遍调整气息,将风灵力化作柔和的丝线,小心翼翼地缠绕、引导,如同驯服一匹烈马。

      日子在枯燥的重复中流逝。洞府内没有日月,只有灵力的明暗变化标记着时间。

      他不知过去了多少天,只记得每次从修炼中惊醒,指尖都带着空间法则留下的刺痛,嘴角常挂着血丝。

      但每一次重来,法则之力的躁动都会减轻一分,与风灵力的融合也愈发顺畅。

      偶尔,他会从怀中摸出那个装着凝神丹的瓷瓶,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凤鸣谷的记忆便会漫上来。

      朝雪安静守护的身影,玉床边跳动的微光,还有那碗温热的汤药,成了他支撑下去的微光。

      他告诉自己,不能停下,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在下次遇到类似的境况时,不再任人摆布,才能真正护住在意的人。

      洞外的动静渐渐多了起来。

      有弟子隔着阵法恭敬地禀报,说门主时常过问他的进度。

      有长老送来高阶灵石,语气里满是“寄予厚望”。

      甚至还有同门偷偷在洞外留下疗伤的丹药,大概是受了李永锋的嘱咐。

      李千铭一概不理,丹药原封不动地放在一边,灵石则被他用来补充消耗的灵力,仅此而已。

      一次修炼的间隙,他尝试着催动融合了法则之力的风灵力。

      指尖向前一点,身前的空气泛起细微的涟漪,一块拳头大的灵石无声无息地裂开,断面光滑如镜。

      那是空间被割裂的痕迹。他望着灵石的碎片,眼中没有喜悦,只有一丝复杂。

      这便是他们渴求的力量吗?带着冰冷的破坏性,却被捧上神坛。

      他收回手,重新闭上眼。

      洞府外的风依旧穿过竹林,只是这一次,他仿佛能透过厚重的石壁,感受到风的轨迹,甚至能隐约触碰到风所经过的空间褶皱。

      力量在体内沉淀、增长,而他的心,却比刚入洞府时更加沉静,也更加坚定。

      闭关的日子还在继续,没人知道他何时会出来,只知道那座灵气缭绕的洞府里,正孕育着一股让整个清风门既期待又忌惮的力量。

      而这份力量的主人,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淬炼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

      凤鸣谷的药池常年氤氲着白雾,池底铺着千年温玉,水面漂浮着各色灵药的花瓣与根茎,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姜无痕盘膝坐在池中央,双目紧闭,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金色光晕,那是时间法则残留的气息,此刻却像无数细针,正一点点刺穿着他的经脉。

      每次气息运转到周天,心口便会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眼前甚至会闪过错乱的画面——有百年前谷中桃花盛开的盛景,也有某株药草昨日枯萎的瞬间,时间的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搅得他神识翻涌。

      他咬紧牙关,指尖掐着稳定心神的法诀,任由药池的灵力顺着毛孔渗入体内,一点点中和法则反噬的霸道。

      朝雪每日都会来药池边静坐,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医书,看似在研读,余光却总落在池中的身影上。

      见他眉头紧锁、额角渗出汗珠,便会起身添一些新采的凝神草,看着药液泛起更柔和的碧色,才又安静坐下。

      “想不到反噬竟如此之大。”

      一日,见姜无痕暂歇调息,朝雪轻声开口,声音被水汽润得很轻。

      “你也别急,这药池的灵力够足,总能慢慢压下去的。”

      姜无痕睁开眼,眼底还有未散尽的疲惫,却扯出一抹浅淡的笑。

      “我知道。倒是让谷主跟着担心了。”他抬手拂过水面,激起一圈波纹。

      “他吉人天相,清风门虽复杂,但他既已引动空间法则,短时间内不会有事的。”

      朝雪打断他,语气笃定,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等你好些了,我们再想办法联系他便是。”

      姜无痕点点头,重新闭上眼。药池的暖意包裹着身体,却驱不散心底的忧虑。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时间法则的反噬不仅伤了经脉,更在缓慢侵蚀着他对时间流速的感知,有时明明觉得只过了片刻,池边的沙漏却已漏下大半。

      雾气又浓了些,将药池笼罩得愈发朦胧。池中的人继续着与法则反噬的拉锯,池边的人静静守护,凤鸣谷的时光,便在这沉默的对峙与等待中,一天天缓缓流淌。

      华云楼的修炼室里,灵气如薄雾般萦绕,谢宁雪盘膝坐在玉垫上,指尖掐着法诀,试图引导灵力汇入丹田。

      可不知怎的,本该顺畅流转的灵力到了胸口便滞涩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堵住,猛地一冲,竟让她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她猛地睁开眼,抬手拭去唇角的血迹,眸中闪过一丝烦躁。这已是她这几日第三次修炼出了岔子。

      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她紧握的拳头上。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李千铭引动空间法则时的异象,还有姜无痕催动时间法则时那近乎逆天的力量——那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天命之人……”她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天命终究轮不到我身上吗?

      一次……都没有。
      她自小便是华云楼最受瞩目的弟子,灵根纯净,修为精进,楼中长老都说她未来可期。

      可“可期”又如何?在法则之力面前,她的努力仿佛成了笑话。

      那些日夜不辍的修炼,那些为了突破境界熬过的寒夜,竟抵不过一句虚无缥缈的“天命”。

      嫉妒像藤蔓,悄无声息地从心底钻出来,顺着血脉蔓延,缠得她喘不过气。

      她甚至开始怨恨,怨恨自己为何没有那样的气运,怨恨这天地法则如此不公。

      桌上的铜镜映出她略显扭曲的脸,她猛地抬手扫过,铜镜“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片四散。

      其中一块碎片里,她看到自己眼底的不甘与怨毒,那模样陌生得让她心惊。

      可下一秒,李千铭和姜无痕被众人簇拥、被长老称赞的画面又撞进脑海,那股嫉妒之火再次熊熊燃起。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玉垫,咬着牙再次运转灵力。

      就算不是天命之人又如何?她偏要争一争。

      总有一天,她要让所有人看看,她谢宁雪,不必靠什么法则之力,也能站在比他们更高的地方。

      只是这一次,灵力的滞涩更甚,胸口的闷痛像石块压着,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修炼室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和那无声滋长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嫉妒。

      华云楼的门被轻轻叩响时,谢宁雪刚从一次失败的修炼中缓过神,脸色苍白得像蒙了层霜。

      她哑着嗓子应了声“进”,便见霍芙提着个古朴的木盒走了进来,目光扫过她毫无血色的脸,眉头立刻蹙起。

      “你这是怎么了?”

      霍芙快步上前,伸手想探她的脉息,语气里满是担忧。

      “那日在飓风峡谷,你体内的魔气不是已经被压制住了吗?怎么气色比当时还差?”

      谢宁雪下意识地避开她的手,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复杂。

      “许是前些日子耗损过甚,还没缓过来。”

      她没说修炼受阻的事,更没提心底那团灼烧的嫉妒——在霍芙这份直白的关切面前,那些阴暗心思突然变得难以启齿。

      霍芙却当了真,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把手里的木盒往前递了递:“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看这个。”

      木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清冽的草木香气漫开来,盒中铺着软绒,静静躺着一株半尺长的灵草,叶片泛着莹润的光泽,根茎处还凝着一滴晶莹的液珠,灵气逼人。

      “这是……伴生灵草?”谢宁雪瞳孔微缩。她曾在古籍上见过记载,这种灵草需得在灵气与煞气交织之地生长千年,方能成形,最能固本培元、净化体内浊气,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

      “困在石窟那几日时碰巧寻到的。”霍芙说得轻描淡写,把木盒塞进她手里。

      “我看你这状态,定是魔气未清干净,这灵草正好能帮你稳固经脉,你赶紧炼化了吧。”

      谢宁雪握着木盒,指尖触到灵草的微凉,又感受到霍芙语气里真切的关心,鼻尖忽然一酸。

      这些日子,她心里被嫉妒填得满满当当,看谁都觉得带着算计,却忘了这世上还有这样不带任何目的的善意。

      “你……”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眼泪却先一步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木盒的边缘,晕开一小片湿痕。

      “哭什么。”

      霍芙见她这样,反倒有些手足无措,拍了拍她的肩膀。

      “赶紧炼化了好好养着,等你好了,我们再去寻一处秘境历练,到时候……”

      谢宁雪没再听下去,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把木盒紧紧抱在怀里。

      灵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像一股清泉,冲淡了心底积压的戾气。

      眼前这份实实在在的暖意,或许才是更值得珍惜的东西。

      谢宁雪望着霍芙转身离去的背影,怀里的木盒仿佛还带着对方掌心的温度。

      那抹明快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时,她才缓缓抬手,拭去脸颊的泪痕,指尖触到皮肤,竟带着一丝久违的暖意。

      这些日子盘踞在心头的阴霾,像被投入了一束强光,瞬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霍芙总是这样,像个不知愁的太阳,浑身带着蓬勃的朝气,她的关心直白又热烈,不带半分试探与算计,就这么坦坦荡荡地照进来,让那些藏在暗处的嫉妒与怨毒,都显得有些可笑。

      谢宁雪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将伴生灵草取出来。

      灵草的光泽在灯光下流转,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纯净灵力,那是足以让任何修士眼红的至宝,霍芙却眼都不眨地给了她。

      她忽然想起以前。

      两人在一场宗门试炼里,她被妖兽围攻,是霍芙拎着鞭子冲过来,大咧咧地喊“别怕,我来帮你”。

      后来她为了突破瓶颈闭关,霍芙会算着时间送来亲手做的灵果糕,哪怕常常做得甜得发腻。

      一桩桩,一件件,像散落的星火,此刻骤然汇聚,竟照亮了她心底最晦暗的角落。

      谢宁雪深吸一口气,将灵草放入玉钵中炼化。

      这一次,当灵力顺着经脉流转时,没有了往日的滞涩与冲撞,反而像被一股温柔的力量引导着,缓缓渗入四肢百骸。

      她闭上眼,不再去想李千铭的空间法则,也不再纠结姜无痕的时间之力,脑海里只剩下霍芙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和那句“等你好了,我们再去历练”。

      或许,天命与否,本就不是衡量价值的唯一标准。

      至少此刻,她拥有一份无需强求的温暖,这便足够了。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柔和起来,透过窗棂落在修炼的身影上,仿佛也带着几分暖意。

      谢宁雪的嘴角,悄然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那是连日来,她第一次真正放松下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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