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 12 章 ...
-
他现在非常后悔回来换衣服的决定。
五分钟后，3601的客厅里，江州与执行长先生相对而坐。中间的桌子上，那瓶酒和监护人手册紧挨着放在一起。
江州沉默地盯着手册：“……”
陆泽沉默地盯着酒：“……”
这两样东西一定没想到，有一天人类会为它俩默哀。
身为监护人和被监护对象，江州心里清楚，陆执行算是他在诺亚城关系最近的人。
陆邈小姐甚至专门叮嘱过他：
“在没有结婚组成家庭前，某种意义上讲，监护人是你唯一的家人。我知道执行官很难相处，尤其你分配到的那位。我太了解了，前年有个刚入职的年轻执行官，跟着他巡查值班，一整天愣是没说上一句话。那天我还问他了，结果他跟我说，执行长看上去不想说话，而且他觉得执行官就应该严肃冷漠一点。”
“好像有道理。”江州是这么回答的。
“哈哈，有个鬼的道理。”陆邈小姐是这么评价的。
“你可不能跟着学听到没？”她嘱咐道，“就算他不理你，你也要知道你俩是一家的，他乐不乐意都得对你承担责任。你呢，就主动一点，尽管气势上可能压不过，至少先开口说话，从道德和礼貌上压他一头。不用怕他，先发制人懂吗？”
江州现在觉得，陆邈小姐高估了他的道德水准，也低估了自己兄弟的气势。
他不仅没办法先发制人，还在道德上失去先机——那瓶酒快被陆执行送葬的眼神送走了。
“你是我第一个监护对象。”陆执行先一步开口。
江州：“……”
很好，现在礼貌的高地也让陆执行占领了。
“你基因特殊，我本来以为，研究院会直接负责。”陆泽靠在沙发背上，长腿交叠姿态松弛，乍一看还以为他在自己家。
“我的本职工作任务较多，因此很难保证完全履行这份手册里的监护职责。如果你有任何问题，可以通信联系我，我不一定会回复，但出于职责，我会看。”
江州：“……”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第一次听到陆泽说这么多字。讲实话，他一直觉得这人的声音很好听，像小岛夜晚的风，沉稳又清冽。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想把人请出去。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他礼貌地倒了杯水推到陆执行面前，缓缓开口。
陆泽不客气地端起来，好听的嗓音短短地蹦出一个字，“说。”
“您很忙的话，可不可以，换一位监护人。”江州语气斟酌。
“……”
“呵。”
陆泽刚准备喝水，闻言纹丝不动地又放回去，发出一声短促且听不出意味的笑。
江州瞬间心凉，无比后悔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嘴。
心里话怎么能说出口！？
陆执行的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但是那双黑色的瞳孔莫名让江州觉得，这人指定没憋什么好意。
果然，陆执行深深看了他一会，然后拿起手册翻到一页推到他面前。
上面第一行字加粗加框特别显眼：
【监护人分配完毕，若无特殊情况，两年内不可更改。】
“……”
能这么快就精准地翻到这一页，说明陆泽肯定认真看过，而且已经确定没办法逃避义务。
就问，这意味着什么？
答：江州想撕了这倒霉手册！
他的眼神也很像在给这本手册送葬。
“能再问一个问题吗？”他不死心地说。
“你问。”
“特殊情况，有哪些？”江州觉得，有必要的话他可以尝试制造点特殊情况。
陆泽还没回答，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捏着手册翻过一页，指向这一页上标着注释字样的文字：
【监护人死亡，被监护人在两年内没通过文明教育基础课程考试，监护人违反法律法规或本职工作原则，监护人与监护对象产生亲密关系等，以上任一情况发生，可更改监护人。
具体情形不定，最终解释权归研究院负责人。】
“……”
行，情况已经很清楚了。
和现在立刻马上换监护人比起来，死亡更容易。
他眯起眼睛一遍一遍默读这段话，试图找到漏洞，这样对他对陆执行都好。
他并不讨厌陆泽，但是看到这个人，他就莫名其妙的紧张。他原先以为这是因为他抱着目的跟着他来的诺亚城，可这种情绪对其他人都没有，哪怕面对军方的卫上校也没有。
单单只对陆泽一个人。
可是这些特殊情况没有漏洞啊……
算了。
他破罐子破摔地想，也就两年。他在这个地方都不一定能待两年。执行官很忙，身为执行长的陆泽更忙，他们俩估计也不会有太多见面相处的机会。
江州安慰自己，一抬头，某位执行长先生正转着指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出现在那个岛上不是意外。”陆泽肯定地说。
轰隆——
窗外突然响起闷雷，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这个季节常有阵雨，来的猛烈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每次都是伴着雷声闪电，断断续续地下好几波。
房间里，江州愣愣地定在沙发上一动不敢动。
陆执行又在试探他么？这种话刚见面那次在潜艇上他就说过。
天奶奶，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要找的秘密是什么！
他确信自己没有任何暴露的地方，目前为止，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服从诺亚城的安排。最重要的是，他能来到这里也有眼前这位陆执行的功劳。
他现在又这样说是想干什么？为了不承担监护职责，就干脆直接处决监护对象？
“我……”
他想狡辩一下，可是开口就被一阵通讯声打断。
是陆泽的通讯。
他没听到对面说了什么，只看到陆泽蹙眉起身，快步走到门口，临出门前语速很快地对着通讯那头说：“通知一组到五组，到南区集合。”
江州愣了两秒，随后快步跟到门口。楼梯口离他的屋子有一段距离，他只来得及看到陆泽转身下楼的背影。
据他所知，这人昨天刚执行任务回来。现在又有新任务？
做执行长好忙。
不过倒是救了他一把。
他必须在陆执行下次登门前想清楚是哪里露馅的，这样才知道从哪里开始狡辩。
这是他长这么大，博士第一次郑重地给他安排任务，他不想让博士失望。
坐在执行长先生刚刚坐的位置，蓝色的瞳孔注视着那杯没有碰过的水，江州把他和陆泽所有相处的经历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印象里最深、出现最多的只有两个词——
感染，处决。
执行长先生为什么会发觉他有问题？
江州转着指环，想了半天也没有半点头绪。
他捂着眼睛瘫在沙发上，外面雨声停歇，嘀嗒的残响传进耳廓。他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呼吸上，一分钟后脑子平静下来。
他决定了，先去吃饭，吃饱再想。实在不行的话，他还知道一技：
跑。
天色渐暗，走廊里已经亮起灯，锁门时同楼层的两个人领着打包的食物路过，饭菜的香味混着一丝腥气，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刚南区住户群好几家的水管都不出水，你家的没事吧？”
“诶呀，我出门前水管吐水就有点断断续续的，我得回家看看。咋回事啊？”
“鬼知道，输水管道南区几百年也不换一回。”
“倒是省的咱们这么多年的公修费。诶你说，要是坏的太多会不会让咱们出钱换？”
“管他呢？我家的没事我可不出钱。”
江州余光看到他们拿的食物不是鱼，那腥味好像不是从食物里发出来的。
他往楼梯口走，想着时间不早了，明天有机会的话再去找弗兰克先生，
他住在三楼，走楼梯比等电梯省时间。刚准备下楼，一旁的电梯门开了，里面的人踏着高跟鞋出来，恰好看到他。
“州州，你去哪儿啊？”陆邈小姐扶着栏杆叫住他，“我正要去你家找你。”
江州听到声音，惊讶道：“陆主任，您不是回去了吗？”
陆邈摊摊手，“顺道去了弗兰克先生工作室一趟，刚过来就看到陆泽，着急忙慌地从居住区出来，也没带小跟班。亲爱的，他是来找你的吗？”
江州点了点头。
“你要去吃饭吗？现在餐厅人很多。要不你先跟我说说，你对我可怜的弟弟做了什么？他出来的时候神色不对劲哦。”陆邈小姐扶着他的肩膀往3601走。
江州：“…………”
说实在的，可怜这个词跟陆执行没有半根毛线的关系。
回到屋子后，可怜的江州给睁眼说瞎话的陆邈小姐也倒了杯水。他跳过陆执行怀疑他的那部分，给她讲了方才监护人访问的全部过程。
“执行官好像又有任务。”他说。
“正常。”陆邈小姐若有所思，喃喃道：“让执行官在南区集合，看样子是南区的问题。五组执行官……”
“什么？”江州没听清问。
陆邈小姐叹了口气，没解释，她蹙着眉说：“宝贝，家里有食物吗？这两天最好别出门。嗯……可能也出不了门。”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他们的手环同时接到公共讯息：
【紧急通知！即刻起，南区全城封禁。城内居民请封闭家中水道口，关好门窗不要出门。
请不要惊慌，等待通知。】
下一秒，居住区拉响警报，红色的灯光在窗外闪动。
雷声轰鸣，阵雨下起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