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前尘既了 ...
-
两人分别的时候快下午了。
游野在饭店门口对连珵说：“这几天你小心一点，别再被那堆看你不顺眼的人抓到了。”
连珵笑笑，重新戴上口罩说：“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游野又说，“大概三五天。”
连珵点点头，转身摆手。“行，回来跟我说一声。 ”
游野有点烦不过给自己的感觉很舒服，他不想这个人离开。连珵眯眼看太阳，冬天的太阳比夏天的温和。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看到游野会觉得是自己人，有一种泡在温泉里的惬意舒服的感觉。
为什么？自己刚开始站在楼下看游野，只觉得那人眼里的落寞很熟悉，自己为了探寻那种同类的感觉接近他，后来才知道他不是，他是宿家流落在外的真少爷，和自己的身份天壤之别，连珵叹口气移开看太阳的眼睛。视野里面已经出现小黑点了，果然长时间不能看太阳。
是那天晚上吧，两个人在冷风里找到一家汉堡店，原以为那就是结束，却没想到那个人跑回来抱住自己。
就是为了那天晚上那句耳边的对不起，他才会顶着连毅灏不怀好意的眼神向连浩山要了请帖。
还是那天自己喝醉后从温暖的被窝醒来看见游野埋在桌子上的背影？他那刻意外的踏实。
游野给自己的感觉很奇特，自己有种不想和他失去联系的冲动，到底是为什么，他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
游野下午还去了一趟出租屋，把之前放在那的包拿回来了。里面有苏红的骨灰盒，他到现在都没拿出这个东西。
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把这个东西拿过来，现在好了，还得背回去，拿出来吧，这东西能吓死方茹他们，不拿出来自己折腾来回干嘛呢。
他头疼的揉揉脑袋，回宿家后晚饭吃的很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是想和连珵吃个饭，一下午吃两次晚饭，撑得受不了。方茹还关心他为什么吃这么少。只能说在外面吃过了，方茹的关心点立刻放到了回来后要带着他到哪家哪家去吃饭，尝尝哪里的菜肴。游野含糊的应下。
宿杰吃完饭，说了句我吃好了，就回去了，经过方茹时方茹顿了一下。
游野没说话，很快吃完饭也上楼了。
第二天他们去机场，行李过安检时，安检人员对他那个包很感兴趣。
“小野，怎么了？”宿文钊过来问。
安检人员要他打开包，他打开包调整了角度给安检人员看，安检人员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后让他过去。
宿杰最近萎靡不振，神思恍惚，没看到这边的情况。宿文钊靠得近所以看见了正面。
他靠近游野耳朵：“这是？”
游野点了点头，他们都没继续进行这话题。
幸好飞机上的座位没有连着。他可以不用面对宿文钊，方茹，还有宿杰。
他在飞机上睡着了，最后被方茹叫醒。到了重庆后一行人去往早就定好的酒店。
套房在酒店顶层，带一个游泳池。现在是冬天，他并没有在雪花纷纷的时候被冻死在外面的想法。不过他看着窗外的嘉陵江，江水里说不定会有冬游的人。他小时候经常见到。
宿文钊过来说：“小野，我们今天休整一下，明天再去商量你们的事情。”
“今天那个盒子？”宿文钊还是问了。
没办法，当时要是换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忍到现在。
“我的钱不够给苏红买墓地，只能这样。”他言简意赅。
宿文钊点点头又说：“你当初是背着这个过来的吗？在外面住的酒店？过了一段时间才找的我们？”
“我租了个房子，先落脚再找的你们。”
宿文钊听到回答后沉默，游野到现在都没喊他们一句爸妈，他知道这孩子在外面受苦了，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他养父母又不管他，他怎么能不防备些，千里迢迢背着苏红来找我们，是怕我们不认账？
可这又能怨谁，怨自己当初没发现苏红干的事情？这些日子方茹伤心的每晚都哭，小杰也一样，还瞒着自己不让知道。他只能压下情绪关心了几句游野，转身走出房间，出门那一刻老泪纵横。
游野心里也不好受，晚上自己出去转转。他在重庆生活了十几年，最熟悉的地方就是嘉陵江旁。
重庆是个旅游城市，什么时候都人山人海，嘉陵江旁也有人。游野打车去了江附近，然后沿着以往的小路到了江边。
这一段人不多，冬天的嘉陵江依旧是熟悉的样子。
游野打开手机给连珵打视频，连珵很快就接了。
视频里的连珵看样子是在酒店，脸上很干净，没有新伤痕。
游野把手机的摄像对准嘉陵江。
“这是嘉陵江？冬天啊，怎么不结冰？”
“我没怎么见他结冰，好像前几年冬天很冷，结过一次冰。”那次自己出门发现小黑猫缩在角落冻成一团，捡回自己房间养了一个冬天，春天小黑猫就跑了。
“神奇，你这是一个人出来的？”
“我待着难受，一个人出来转转。”游野说完就顺着江水往上走，江边的人不多，那边有两个男生在拍照。
一个人坐在石头上，另一个站在前面找角度。
游野慢慢往前走，那两个男生拍完照凑在一起看照片，他看到一个凑在另一个脸边亲了一口。游野把摄像往左边移，把他们挪出画框，突然鬼使神差地又挪回去。一点点的挪动摄像，让那两个人在视频中心一闪而过。
连珵好像没看见，视频里的他连眼睛没都眨。游野有些失落。
游野生长在川渝，这里好像比别的地区多了一份宽容，不容世俗的感情格外多些。他见过同性情侣之间的亲昵，所以他知道自己 是怎么了，那天经过小巷，他看见一双眼睛，人群之中匆忙一瞥，缘分就到了。
游野续往前走，快到洪崖洞了，江岸的灯光变多，灯光映照在水面上，照出一江的水波粼粼。人已经很多了，游野有点不适。
“这会人多，我一会给你再打。”
“人多就算了，这会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别给我介绍了，你这推荐你家乡的劲儿怎么跟销售员有点像。”连珵窝在酒店的大床上说。
“一会给你看个别的，你等着啊，别睡觉，我也没睡呢。”
“也行，我倒是要看你要给我看什么别的。”
游野匆匆离开江边，打车去了废楼。去之前还在路边买了根火腿肠。
游野进去转，一楼没有，二楼没有，三楼，嘿，在这呢，那只小黑猫就在那里悄悄地缩成一团。
“咪咪，过来。”游野招呼那只猫。所有小猫都有一个别名叫咪咪。游野以前就这么叫它。
小猫瞅他一眼，喵喵叫着优雅地走着猫步过来，然后蹭了蹭他的手背。游野拿出火腿肠，扯开外衣掰成小块喂给小猫。
他拿出手机给连珵打过去视频，连珵接的依旧很迅速。
游野把摄像头对准小猫，画面里的连珵惊讶的瞪大双眼。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你从哪找的小黑猫？”连珵稀奇得问。
“我以前养的。”游野一下一下顺着猫毛，以前打工的便利店同事开玩笑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一只会后空翻的猫。自己了解了这个玩笑话还发笑，这根本就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借口。怎么会有人喜欢小猫到这一地步。但到自己的时候也只能把这只猫大爷搬出来了，连珵应该喜欢小猫吧，万一喜欢呢，自己这只猫虽然不会后空翻，但是长的还可以。
“以前？”
“嗯，以前收养了一段时间，后来猫天天想跑出去，自个儿脾气大，不想被人养了，我也只好放它浪迹天涯。它活动的地方不多，这个废楼它经常来。”游野说着把手机旋转拍着废楼。
“呦，你哪找的这地方。看起来怎么像鬼片。”
“晚上确实敢来的人不多，白天其实也少，这地方以前还有一堆流浪汉，后来也走了。”游野嘴角带点笑意说。
“流浪汉？”
“嗯，我以前不想待在家的时候就来这个地方，有时候能看到那堆流浪汉，我们有时候会聊两句。他们一般不打架，不过给我教过几招，你要是想学我回去教你，这样你以后被人打的时候勉强能还手。”
连珵一下子沉下脸，下一秒又笑起来：“我那是不屑于和他们动手。”
游野笑笑没有反驳。
恰好此时下起雨来，细密的雨丝飘在游野脸上，小黑猫咪了一声要走，游野想摸摸它被它轻巧的避开然后溜走。
“没良心的。”游野笑骂。
“你不说那是你养过的猫？怎么不亲你？”连珵问。
“流浪猫不亲人，现在这能让我摸摸都不得了了。它可比我潇洒多了，比我还野。”游野啧了一声，背靠着废楼的柱子坐下。
“雨下大了，你不回去吗？”连珵听到视频那端传来的雨声越来越大。
游野把摄像头转向雨幕中对面的另一半废楼，这个圆环似得楼在雨里显得更加沉默。
“还好，你听雨声。”
连珵看着游野视频那边的雨：“这雨声很助眠。”
“是啊，我小时候在家的时候就很怕下雨，后来不怕了，还很享受这种氛围。”
“怕什么？怕打雷？”连珵饶有兴致得问。那双桃花眼闪出光彩，看的游野怔住。
“是啊，毕竟那时候还小。”他反应过来说。
雨越来越大，游野不得已关了视频回去，连珵这边结束视频后上网搜了一个雨声助眠视频。确实很催生睡意。连珵半梦半醒的时候想。
游野淋着雨回了酒店，洗了个热水澡冲去一身的冷意后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宿文钊联系到了游建，约好下午见面。
“小野，你之前住在哪里？带妈妈去看看好不好？”方茹坐到他身边说。方茹从那晚他住进宿家开始就对他很关心，每天数不清的问句询问自己过往的生活。
宿文钊要带着游野去见游建，游野难得的脸上浮现犹豫的神色，“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你总得去见见，然后商量一下你们的事情。”
“我没什么好商量的，你们去商量和宿杰的事情就可以，我不管怎样，之前很多年都没联系了，现在去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让宿杰见一见就可以了，我在酒店等你们。”
宿文钊没强求，带着方茹宿杰出门了。
游野吐出一口气，窗外的雨从昨晚起就没停过，他忽然下床拉开阳台的门，走到外面的小花园，他倚在花园围栏那看着楼下的嘉陵江。
宿野喜欢听雨，重庆多雨，不管是小雨，中雨，还是暴雨，雨后总有雾。
下雨时雨点打在窗户上，小雨和大雨的声音不一样，他喜欢在屋里听雨，小雨大雨落在窗户上的声音不一样，各有各的特殊。这时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苏红不会管他，苏红这时候应该会去找一个又一个男人，就剩他一个，他从一个人害怕到喜欢上一个人听雨。
其实，八岁那年，游建赌的昏天暗地的时候，他想一把火烧了赌场。拿着打火机和油过去，最后把打火机和棍子全丢了，一个人走到江边，江边有雨，越下越大，在江边听雨感觉全世界都是雨，雨从天上下来，掉进江里落在草上，最后土地上的雨水也顺着流到江里，嘉陵江好像是一切的归宿。他止住向前的步伐，只是坐在江边的石头上。石头被雨水打的湿滑，再后来一个老头骂骂咧咧的过来把他从石头上提起骂他，让他不要靠江那么近。问他家在哪。
游野没说话，只是鞠了一躬回头走，他懂得别人的善意，但他模模糊糊的明白一些事情说出来也不能改变什么，说出来其实没用的。没人能真正的改变什么。
游野不想再见到游建，游建肯定不会轻易的把宿杰给宿家，游建肯定会坑钱，这些都无所谓，不要去想这些了，人一旦想的越来越多，就越来越不会开心，也越来越不能停下来去想这些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