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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波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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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兄,是谁害你,心里可有数?不若去我家住吧,你虽聪颖,到底身畔没个大人撑腰。”
裴之泽看一眼好容易打起精神便先关照自己的李守道,心下感动,唇角轻翘,“左右不过是狗急了跳墙,却也只敢暗地里下手,今儿我吃了亏,以后不落单便无碍的。”
李花儿坐在石后晾衣裳,听了裴之泽的话,皱起了眉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裴之泽神情温柔地看一眼大石,轻笑道:“花儿莫担心,今儿回去,我就把那只‘狗’拴上链子,料他再不能伤我。”
李花儿冲天翻个白眼,这个自大的小子,“你当心拴狗时被‘狗’咬。”
“不会,家里还有家仆下人呢,你当我这两个月是白过的?”
“你收拢的人肯定忠心吗?别是那心志不坚的,临到头时又反水。”
李守道听得云里雾里,这两人在说什么?
裴之泽看一眼明显摸不着头脑的李守道,解释道:“贤弟不知,我家在此处的管事十年来贪了不少,我来后,一直在着人查探此事,最近估计是被他查觉了,穷途末路之下便不免挺而走险……”裴之泽说到此处,垂下眼,前些日子,老宅来了消息,兴许,还有别的一些牵扯也未可知。
李守道张了张嘴,可想着这是裴之泽的家务事,不好多言,只背靠大石迷惑地问裴之泽:“裴兄,你见识多,你说,这坏人真有那么多?”
裴之泽叹口气,想着李花儿那句“将来,你如何护住我们”,决定帮帮小丫头,引导引导这位生活环境简单又被保护得太好的救命恩人,“贤弟,你也不用太悲观,天下有作奸犯科之辈,却也自有唯护正道仁义之士。只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性趋利,利之所向,别说心性贪婪之辈,便是正真忠贞之士,也难免有心旌动摇时,只是,他们最后的抉择却大相径庭……”
裴之泽与李守道二人敞着衣襟,迎着湖上吹来的凉风,一人剖析得透彻,一人听得认真,一人诚心相告,一人全心接纳,两个少年,从人性论到天下,从天下说到朝堂官吏,又引至各样品性的仕子,“……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便是有魑魅魍魉之辈为恶,贤弟也勿须心惊,我辈风光霁月,堂堂正正,别人阴谋算计,我只需以阳谋破之,禀持本心、恪守原则、小心谨慎,不为外物所惑,可以立身。”
裴之泽尽心,李花儿在石后听得心花怒放,她年幼又是妹妹的身份,说出的话李守道听了效果总不免打个对折,可是裴之泽去的地方多,见识亦多,又出身不凡,他说的话,哥哥必是要认真对待的。
我们很多时候,听不进爹娘的训导,却能听进朋友的劝言,因为朋友与我们年龄相当,经历相近,思想没有代沟,更容易产生共鸣。
直到裴之泽住口不言,李花儿方在石后笑问:“哥,此时是不是有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
李守道在石外失笑,看一眼脸色开始泛红的裴之泽,冲他一抱拳:“多谢裴兄坦言。”
裴之泽清清喉咙:“贤弟客气,这个,不过是家里长辈教导加上自己的一点浅知陋见,若于贤弟有益,也是贤弟善于纳谏……若无贤弟与花儿援手,今儿,愚兄早葬身此湖了,回报以真心,岂非当然!”
李花儿看衣裳已有七成干,便起身绕出石后,笑道:“世人大抵奉行‘逢人但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裴家哥哥今儿一片真心,我兄妹二人谨记于心。”
裴之泽目光灼灼,看着笑语嫣然的小花儿心实喜之,翘起唇角,“不会忘?何以报?”
李花儿脸上的甜笑有了一丝裂痕,这臭小子,当着哥哥的面就敢调戏她!
转了转眼珠,转头看着哥哥:“哥哥以何报之?”
李守道严正一礼:“裴兄一片诚心,弟唯有以心相报。”听着哥哥的回话,李花儿掩嘴笑眯了眼。
裴之泽看一眼淘气狡黠的小花儿,心里喜爱又无奈,还得拱手回礼:“贤弟不须较真儿,笑言耳。”
李守道摇头:“弟确是真心。”
李花儿看着耿直的哥哥,再看看赧然的裴之泽,转移话题:“裴家哥哥,灵枢,索问好养不?”
习惯了世家的含蓄内敛及某些人的口不应心,面对李守道的坦然诚挚,裴之泽一时有些束手,听到李花儿转移话题,大大松了口气,赶紧接口:“睁开眼了,也能站起来了,就是淘气得很,总想往窝外面爬,要去看看它们吗?”
“方便吗?你今儿不是要处理家事?”
裴之泽点头:“没有不便,有你一起,更好。”小花儿聪慧伶俐,虽然年纪小,有时却能想到连他也没注意到的地方。
李花儿咬唇,刚有了溺水之祸,裴之泽一人回去,她还真有些不放心,虽说她的身子现在只有八岁,可是,心智自认还是比两个孩子成熟的,去了他家,便是帮不上忙,至少,不会让裴之泽不经意间再受伤害,如此,便点了点头:“那就去你家看看。”
看到李花儿看过来时眉眼里满盈的担忧与关心,裴之泽眼中浮上笑意,小丫头这是不放心他呢,是不是表示自己在她心里也是很重要的?
看到某人眉眼含情喜不自胜的模样,李花儿觉得脸热得厉害,这小子,才十三岁吧,怎么一副妖孽相?
看一样某人的身高,李花儿撇嘴,果然是家境好不缺乏营养啊,这身高,差不多快有一米六了吧?再看看明明只比他小一岁,却矮了大半个头的哥哥,李花儿咬牙,以后一定要让哥哥吃好点,以后长高长壮,要不,在气势上就差了人一大截。
三人相携,边走边说,“裴二哥,你这才十三岁,就有成人高了,以后再长,可止不住势头了。”
裴之泽笑睨着小丫头不忿的小模样,“花儿可要好好吃饭,要不将来只能长到我现在这么高。”
李花儿咬牙:“我娘就这么高,我长这样,也够了。”
裴之泽背过身去忍笑,这小丫头脸上的羡慕藏都藏不住,还口是心非。
李花儿看着双肩抽搐的某人,哼道:“自有比你高的。”
裴之泽得意道:“我爹身高八尺,二叔矮一点儿,三叔八尺四寸,将来,我肯定不只八尺。”
一米八几?这小子说不准真能长成大高个儿,李花儿冲着裴之泽眦牙,最讨厌人在她面前炫耀身高了。
看着小花儿跟炸毛的小猫似的,裴之泽特想帮她顺顺毛,手指动了动,看一眼身畔的李守道,叹一声无天时、地利,更无人和,只能睨着小花儿笑言:“灵枢索问想吃东西,逗着不给它们时,它们的样子……你到时看看。”和小丫头此时的模样可真像呀,双眼圆睁,乌黑的猫瞳里泛着恼意。
李花儿多灵敏呀,闻弦歌而知雅意,自是知道某人在取笑她呢,恼得竖起眉毛:“你才和它们一样。”
裴之泽含笑不语,不能再逗了,再逗小丫头便要生气了。
说说笑笑,路就变得短了,很快到了裴宅。裴宅宁静依旧,门前的老家人依然是看到裴之泽便迎上来,裴之泽笑着让他自去忙,自己领着兄妹俩往宅内而去。进了书房,安顿二人在此宽坐看书,裴之泽自己则出了书房,他平生第一次这样近地触摸到死亡,早压了一肚子怒火,此时一刻也等不得了。
裴之泽走后,李花儿手拿着一本游记心神不宁翻了几页,感觉自己心绪烦乱,也看不进去什么,便把书放到一边,闭目默念经文,这个习惯是打从学会梵文后养成的,不过,效果却非常好,一篇经文,念完一半,她的心已静了下来,不再胡思乱想。
此地裴之泽是主人,裴宅的下人便是有慑于管事往日权势的,在裴之泽的弹压下,想来也不会没脑子到公然挑衅主家。至于说到裴之泽年幼——李花儿唇畔浮起笑容,那小子,可不是一般的无知小儿,精明厉害着呢,自己这个老鬼在他面前都难免吃瘪,想来对付一个管事,应该问题不大。
通过游记可以了解各地风俗民情、如今社会的现状,而这些,正是她最欠缺的,静下心来的李花儿拿起游记,便安心看起来。李守道一进书房,便浸入了书海,却是没有妹妹的坐立不安,此时更是早已浑忘身在何处,兄妹二人各拿一本书看得认真,只是,却没安静多久,便听书房外一阵喧哗,有人嘶吼,有人斥骂,吵起一团……李花儿丢下手中的书,几步跨出书房,她到底还是担心裴之泽年幼没经验,被人糊弄过去。
院中众人也无人注意到书房出来了人,李花儿一看,院中站了十几个人,有两三人按住了那日见过的管事,另有一憨头憨脑的大个儿被另几人按住,此时尤自不安份,嘴里喊着:“……管事便是没功劳也有苦劳,少爷没缘没故便要送官,以后,谁还会尽心尽力做事?多年情份也抵不过少爷一句空口白话。”
裴之泽负手站在院中,冷笑道:“二憨子,你果然憨得没边儿,爷若没抓着真凭实据,能着人拿他?你只记得他提拔你,却忘了吃的是我裴家的米粮,你这样分不清是非之人,爷留之何用,莫若放你回家自已讨食去吧。”
“少爷,泽少爷,求您老开开恩啦,我家二憨是个老实人呀,他平日做事吃苦耐劳,从不偷奸耍滑,泽少爷呀,求求您,不要撵二憨啦。”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哭喊着从院外扑到裴之泽脚下,“泽少爷,求求您,我们一家三代在庄子上做事,从不敢有一丝怠慢啦,您便是念着二老太爷的面儿上,也不要撵他呀。”
老妇人趴在地上嚎啕,一张老脸上又是泥又是泪,简直看不得了。
院中原本还不肯服软死命挣扎的大个儿此时却老实了,嗡声嗡气道:“娘,你怎来了?”
老妇坐在地上回头骂道:“你个遭瘟的,你一个下人你敢和泽少爷打对台,你是嫌日子过得太轻省是吧?虽说年纪不过和咱家大孙子一般,可是,泽少爷是主家,便是要把我们打死,也是随他高兴,你还敢犟嘴,你不想活了?”
院中的人都静了下来,看着裴之泽,是呀,再是主家,可这也还是个孩子呢,一个孩子,能懂什么,不全凭着自己高兴?真的什么都听他的吗?众人的眼光慢慢带上了异色。
裴之泽皱紧眉头,看着垂下脸也掩不住得色的管事,果然,这是要挑动下人,只是,自己手上的证据,却又需下人配合才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