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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橘子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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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泼进教室,林夏把脸埋在臂弯里,鼻尖蹭着校服袖口洗衣粉的淡香。后颈被晒得发烫,她听见顾沉修剪绿萝气根的剪刀声,咔嗒咔嗒像催命的秒针。上周被迫签的《绿萝共养协议》贴在黑板右侧,此刻正被穿堂风掀起一角,"每日误差不得超过半杯盖"的条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窗外的梧桐树影在天花板上摇晃,粉笔灰在光束中浮沉。林夏用余光瞥见顾沉的白衬衫下摆扫过她椅背——他正在给绿萝量杯换水,腕间的银链缠着半截红绳,是去年她编的平安绳,接口处缀着的转运珠在阳光下像粒凝固的晨露。
"三十五毫升。"
银色量杯突然出现在课桌边缘,杯壁凝结的水珠滚落,在林夏的数学卷子上洇出深色圆点。她抬头时,顾沉的白衬衫正被风扇吹得微微鼓起,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未愈的烫伤——上周实验课她失手打翻沸水时,这只手臂曾横挡在她面前。
林夏故意把量杯往窗台一推:"我又不是你的浇花机器人!"绿萝盆里的黑糖珍珠应声晃动,那是她今早偷偷塞进去的。顾沉修剪藤蔓的剪刀突然顿住,刀尖悬在她指尖上方两厘米,阳光在金属表面折射出冷冽的弧光。后桌苏绵绵倒吸凉气的声音像漏气的皮球,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创可贴。"
顾沉从笔袋抽止血贴的动作像变魔术,草莓图案的包装袋锯齿边缘有反复撕开的痕迹。林夏注意到他文具盒里整整齐齐码着同款,每枚贴纸的草莓都被描过金边。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她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伤口暴露超过四十八小时会滋生3.7倍细菌——这是你上周没收我奶茶时的原话。"
教室后门突然传来骚动。程雨薇的百褶裙摆扫过绿萝叶片,珍珠发卡折射的光斑晃得林夏眯起眼。少女将浅蓝色情书放在顾沉摊开的《五年高考》上,指甲上的樱花贴钻闪得人心烦。"顾同学,这道物理题..."她声音甜得像融化的太妃糖。
"参考书第147页有详解。"
顾沉用《现代汉语词典》压住情书边缘的动作过于熟练,林夏突然想起上周在他储物柜发现的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封未拆的情书,每封都标注着日期和温度湿度值。此刻字典扉页粘着的泛黄便签纸在风中轻颤,露出她高一写的「书呆子活该单身」,字迹旁多出铅笔批注:「语病:缺少主语」。
暖手宝滚落的声响打破寂静。粉色草莓形状的塑料壳撞到程雨薇的小皮鞋,充电口插着的毛绒挂件晃了晃——去年平安夜她翻墙进学校,把它塞进顾沉储物柜最深处,第二天却发现躺在垃圾桶里,沾着咖啡渍的挂件耳朵耷拉着。
"你的东西。"程雨薇用纸巾垫着指尖捡起暖手宝,像处理放射性物质。林夏看见顾沉镜片反光闪了闪,突然伸手截住:"这是公共财产。"他修长的手指擦过暖手宝裂痕,那里用金线绣着0824的补丁,针脚歪歪扭扭像受伤的蜈蚣。
吊扇在头顶吱呀旋转,林夏数着顾沉衬衫上移动的光斑。他整理绿萝藤蔓时后颈微弓,碎发间的小痣时隐时现,像捉迷藏的萤火虫。前排男生传来一包辣条,塑料包装的窸窣声里混着苏绵绵的窃笑:"赌五毛钱,顾冰块又要开始念校规第三章第五条..."
"辛辣食物会加剧伤口感染。"
薄荷糖划出抛物线砸中林夏手背,绿色糖纸折射的光落在他睫毛上。顾沉转笔的姿势像在操作精密仪器,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0824的凹痕。林夏突然想起上周暴雨天,他撑着伞护送绿萝回教室时,伞骨也是这般泛着冷银的光,左肩淋湿成深灰却把盆栽裹在外套里,绿萝叶片上的水珠滚进他后颈,在那粒小痣上停留三秒才滑落。
她赌气把辣条塞给苏绵绵,却在课桌夹层摸到颗皱巴巴的橘子软糖。糖纸被体温烘得发软,棱角处有被反复抚平的折痕,像是被人攥在手心很久。林夏用舌尖顶开糖纸时尝到淡淡的松木香,突然意识到这是顾沉常备的提神糖。
"某些人表面冷冰冰..."苏绵绵突然凑过来,温热的呼吸带着草莓味泡泡糖的甜腻,"我刚看见顾学神在校医室领创可贴,登记表上写了你名字!"
橘子糖从指缝滚落,在顾沉擦得锃亮的皮鞋边弹跳两下。他弯腰捡糖的瞬间,后颈彻底暴露在夕阳里,那粒浅褐小痣像枚褪色的朱砂印。林夏发现他换了新的护腕——灰色针织面料上绣着小小的0824,和她上周弄丢的那只一模一样,当时她还以为是被野猫叼走了。
"你的水。"
顾沉递来的保温杯带着掌心的余温。林夏拧开盖子愣住,琥珀色的蜂蜜柚子茶飘着两片青柠,正是她上周感冒时蜷在医务室嘟囔的配方。后排传来程雨薇闺蜜团的窃窃私语,她仰头猛灌一口,甜腻的液体却呛进气管。
"慢点。"
顾沉抽走杯子的指尖擦过她虎口结痂的烫伤。林夏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腕间的银链缠着半截红绳——是去年她编的平安绳,当时被他以"影响实验操作"为由剪断,此刻却用金线仔细接续,接口处缀着颗米粒大的转运珠,在夕阳下泛着暖橘色的光。
放学铃突兀响起时,林夏发现绿萝盆底压着张字条。顾沉的瘦金体被水渍晕开,仍能辨出锋利的笔锋:「明日浇水时间调整为7:20,三楼饮水机第二龙头」。夕阳给绿萝叶片镀上金边,那些被她偷贴的草莓贴纸正在暮色里蜷曲成温柔的弧度,像无数个欲言又止的早安。
值日生摆椅子的声响中,林夏在讲台边绊到水桶。顾沉用拖把杆勾住她书包带,漾开的水渍在地面画出0824的形状。他低头拧干拖把的瞬间,林夏看见他后颈粘着半片樱花——是上周被她夹在《建筑模型解析》里的那枚,此刻正在暮色里舒展成心形。
"你的..."林夏伸手要去摘,顾沉却突然直起身。那片樱花顺着衬衫领口滑进深处,像封永远寄不出的情书。教室后墙的挂钟指向五点四十分,绿萝新抽的嫩芽在穿堂风里轻晃,量杯边缘不知何时多了道浅浅的刻痕——比往日水位线高出五毫米。
当最后一道夕阳掠过顾沉的睫毛,林夏终于看清他虹膜里细碎的金色斑纹。像是有人把今早她打翻的蜂蜜柚子茶,偷偷藏进了这片深潭里。走廊传来篮球拍地的闷响,苏绵绵突然把手机怼到她面前——论坛热帖照片里,顾沉腕间的银链在夕阳下缠绕着绿萝藤蔓,而叶片的阴影恰好拼成"LX"的轮廓。
林夏摸向课桌里的橘子糖纸,发现内侧用铅笔写着极小的字:「糖分代谢周期120分钟,建议14:30补充」。窗外的蝉鸣突然震耳欲聋,她想起上周顾沉没收她第三杯奶茶时,腕表设置的闹钟正是1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