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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暮色像融化的蓝莓酱,从天文馆穹顶缓缓漫下来,把谢栖迟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缩着脖子,卫衣夹层里的星空马卡龙正慢慢变软,盒子边缘的糖霜透过包装纸渗出来,粘在他心口位置,像团正在融化的小太阳。他假装专注调试赤道仪,手指却在金属旋钮上打滑——这盒马卡龙已经藏了七小时,现在估计糖霜都和卫衣粘在一起了,就像他此刻粘在喉间的那句"生日快乐",怎么都吐不出来。
      "谢栖迟,仙女座星云的观测数据..."宁鸣夏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他猛地转身,带起的风把她鬓角的碎发吹得乱颤。她抱着文件夹的手臂顿在半空,覆盆子的甜香混着海盐味扑面而来,谢栖迟这才想起今早渃念塞给他的润喉糖还在裤兜里,此刻大概已经被体温捂化了。
      "啊那个...数据在这儿!"谢栖迟慌忙举起望远镜,却不小心撞到三脚架,赤道仪晃得吱呀作响。鸣夏伸手去扶,脚跟撞上陨石标本柜,玻璃罩里的橄榄石陨铁晃得叮当响,有几块差点掉出来。两人同时伸手去稳柜子,指尖在玻璃上碰在一起,像两颗误触的小行星,又迅速弹开。
      "你干嘛这么紧张?"鸣夏挑眉,目光落在他鼓囊囊的卫衣上,嘴角微微上扬。谢栖迟感觉耳朵烧得厉害,索性把铁盒往她怀里一塞,金属盒角磕到她锁骨:"给你的!竞赛赢了总得庆祝吧..."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被穹顶吸走了尾音,只剩下喉结滚动的声音。
      铁盒打开的瞬间,十二枚马卡龙摆成猎户座形状,蓝莓酱从"参宿四"裂缝里渗出来,滴在鸣夏虎口的结痂上——那是上周物理实验课,她帮谢栖迟捡滚到讲台下的齿轮时,被桌角划伤的。她刚要伸手拿"天狼星",走廊突然传来教导主任的怒吼:"谁在天文馆鬼鬼祟祟!灯都不开!"
      "快藏起来!"谢栖迟反应神速,一把将鸣夏拉到投影仪后面。铁盒没拿稳,"天狼星"马卡龙掉在地上,糖霜蹭在主任的皮鞋上,像朵迷你云朵。主任的手电筒强光扫过来时,谢栖迟下意识侧身挡住鸣夏,结果后腰撞上投影仪开关,猎户座星云突然投射在主任的秃头上,光斑随着他的脚步晃动,把他照成了会动的"参宿四"。
      "你们在干什么!"主任的脸凑近,谢栖迟闻到他身上的风油精味,看见他镜片上自己的倒影——睫毛上居然沾着糖霜碎屑,在强光下闪得像小雪花,滑稽得要命。鸣夏的手悄悄把半块马卡龙塞进校服口袋,果酱在腰间洇出紫色印子,像她上次把硫酸铜溶液洒在实验服上的模样,当时谢栖迟笑了她一整天。
      "我们在...调试CCD相机的量子效率!"谢栖迟灵机一动,转动目镜对准主任,"您看,这是猎户座腰带的M42星云,正好对准您的额头,说明相机灵敏度极高!"鸣夏拼命憋着笑,肩膀直抖,发现谢栖迟尾指在偷偷调整焦距,让光斑牢牢套住主任的鼻尖,像个发光的鼻环。
      禁闭室的味道像生锈的硬币混着鹿皮布的怪味,鸣夏拿着镜头纸擦物镜,听着谢栖迟在旁边哼跑调的《小星星》,越听越气:"能不能认真点?再闹明天就叫你家长!"
      "我很认真啊。"谢栖迟故意把望远镜擦得更花,用清洁剂在玻璃上画笑脸,"你看这个霉斑,像不像你上次画磁感线时,把N极画成鸭子嘴的样子?"
      鸣夏抄起镜头纸砸他:"那叫笔误!"伸手去夺望远镜时,肘尖戳到他肋骨。谢栖迟夸张地惨叫,身体向后仰,手肘碰翻乙醇瓶,蓝色液体在鸣夏鞋面上画出歪歪扭扭的银河,有几滴渗进鞋带孔,凉意贴着脚背蛇行,像他平时偷塞给她的薄荷糖味道。
      "喂!"她想躲,却被他按住脚踝:"别动,给你补完银河。"钢笔尖在鞋面上游走,谢栖迟的鼻息喷在脚背上,痒得她缩腿,后腰撞上月岩标本柜。柜门"咣当"弹开,一块斜长岩滚出来,谢栖迟眼疾手快伸手垫在她脑后,自己的掌心却被柜角的铆钉划破,渗出月牙形的血痕。
      "笨蛋!"鸣夏掏出纸巾要包扎,却看见他掌心的伤口,突然想起上周她膝盖被量角器划伤时,谢栖迟也是这样蹲在医务室,用棉签蘸碘伏的动作轻得像在画星星。两人同时开口:"你..."又同时闭嘴,禁闭室里只剩下窗外梧桐叶的沙沙声,和彼此的呼吸声,像两台没调好的钟表,却莫名合拍。
      第二天,公告栏贴出处分通知,"5002年"的"0"被画成了齿轮形状,陆池隐用圆规尖戳着纸:"主任这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参宿四爆炸明明是约600年后!"他转头看向雾绡,"话说你涂改液是不是被外星人借走了?"
      雾绡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挡住眼神:"可能是被黑洞吸走了。"她的目光扫过鸣夏的校服下摆,那里有块洗淡的蓝莓印,像极了她昨夜在哈勃望远镜照片里看到的" Tadpole Galaxy",拖着长长的尾巴。
      维修社里,松香和焊锡的味道混着焦糖香。鸣夏拆开老怀表,谢栖迟突然塞给她一个微型马卡龙模型,陶瓷表面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赔你的星空,这次是防水防火的,不会化。"
      "谁要你赔..."鸣夏嘴上这么说,手指却轻轻把模型放进表壳,看它卡在擒纵轮旁边,像颗真正的小星星。谢栖迟突然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撬开擒纵轮:"看好了,这才是正确的拆法,上次你差点把游丝弄断。"两人的手指交叠在一起,鸣夏感觉到他掌心的茧子擦过自己的虎口,那是常年修钟表留下的痕迹,和父亲的手很像。
      门"吱呀"一声开了,陆池隐抱着篮球站在门口,眼睛瞪得像篮球:"你们在干什么!主任喊谢哥去修傅科摆,说摆锤卡在1998年的位置动不了!"篮球从他怀里滚出来,在地上"咚咚"响,像谢栖迟此刻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快。
      谢栖迟不慌不忙起身,把扳手插回工具带:"知道了,马上来。"他转身时,卫衣下摆扫过鸣夏的膝盖,她看见他后颈的北斗七星胎记,在阳光下泛着淡金,像块小勋章,突然想起他说过那是小时候玩烟花烫的。
      七天后,鸣夏在储物柜发现一个亚麻布袋,上面系着根红绳,绳头编着个微型齿轮。打开布袋,十二枚陶瓷马卡龙静卧星云纹绸缎上,糖霜用稀土荧光粉绘着黄道十二宫,"天琴座"的琴弦是用银线焊的,在灯光下闪着微光。青铜卡片上刻着:"真正的星辰应当永不褪色——时空修补匠谢",落款处还有个歪歪扭扭的齿轮图案。
      她拿着"天琴座"马卡龙对着阳光,走廊里传来谢栖迟的笑声,混着陆池隐的哀嚎:"谢哥你别抢我零食!"少年倒走着和陆池隐打闹,怀里的星轨仪零件叮当作响,突然被鞋带绊倒,整个人向后仰,怀里的零件撒了一地。他抬头看见鸣夏,耳尖瞬间发红,手忙脚乱去捡零件,腕间的红绳上居然缠着她的一根头发,在风里晃啊晃,像条金色的小尾巴。
      "看什么看!"谢栖迟假装凶她,却在转身时偷偷把一块巧克力塞进她口袋,"给你的,补补脑子。"说完拔腿就跑,陆池隐在后面喊:"谢栖迟你居然有私房钱!"
      鸣夏笑着摇头,把陶瓷马卡龙放进老怀表。表盖合上时,齿轮转动的声音里,仿佛混着谢栖迟的心跳,还有他每次见到她时,耳尖那抹藏不住的红。窗外的阳光正好,把她鞋面上的银河照得闪闪发亮,就像某个笨蛋在她心里画下的星空,虽然歪歪扭扭,却永远亮堂堂的,比任何天文馆的投影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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