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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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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哭丧着脸:“我是运气好,若那日遇到了山魈,我怕是回不来了。”
王二柱点了点,又安慰他:“好兄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秋阳透过密林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王厉擦了把额头的汗,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晌午,他们得加快速度了。
“厉哥,这地方真的有人参?”年纪最小的王小山喘着粗气问道,他背上的竹筐里已经装了半筐铁皮石斛了。
“或许有吧,”王厉拍了拍腰间別着的柴刀,“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么多药材,再找找,说不定就能找到人参了。”
走在后面的李老三吐掉嘴里的草根,咧嘴一笑:“要我说,指不定还有别的宝贝呢,到时挣了钱,我们就都能娶上媳妇儿了。”
“就你想得美!”王厉抬手敲了一下李老三的脑袋,“先挣到钱再说吧。”
众人哄笑了起来,惊飞了几只山雀。
他们五人都还未娶亲,领头的王厉是村长的儿子,三十出头,一身腱子肉;其余几人比他年纪稍微小点,都力气大得很,腿脚也挺利索。
密林深处,几人踏着松软的腐殖土,脚下是经年堆积的柞树与红松落叶,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厚毯上,寂静无声。
这里是海拔八百米的背风坡,林木参天,红松的枝丫横斜,与椴树、桦树交织成荫,筛下的光线斑驳如碎金。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菌类和朽木的淡淡腥味。
王厉拨开一丛低垂的刺五加,眼前忽然现出一片略微开阔的林地——斜坡上的土壤黑褐油润,指尖轻捻便碎成细粒,那是腐熟的落叶与枯枝经年累月化成的沃土。
几块风化的碎石半埋在土中,岩缝间渗出清冽的山泉水,滋养着周围簇生的蕨类和玉竹。
就在一截倒伏的断木旁,腐木上生着绒厚的青苔,而苔缘之下,一株人参悄然挺立。五片掌状复叶舒展如伞,叶缘锯齿分明,茎秆紫红,不过一指高,却透着韧劲。
“看!就是那个!”王小山兴奋地指着远处。
“乖乖,”李老三眼睛直了,“这得值多少钱啊!”
远处传来几声松鸦的啼叫,风掠过树梢,整片林子沙沙低吟。
王小山嘀咕:“老一辈还说这座山会吃人,进来的人都出不去,这错过多少宝贝啊!”
有人突然大笑起来,声音在密林中显得格外刺耳:“得了吧,都什么年代了,得亏我们不信这个。”
“咦?”王小山突然咦了一声,几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泥地里有几个脚印,前宽后窄,像是光脚,但脚趾部分特别长,而且……只有四个趾印。
“熊?”有人不确定地问。
王厉摇摇头,声音低沉:“熊是五个趾……”
一阵冷风吹过,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别管这些了,”王厉一脸严肃,“我们先把这株人参采走,趁天没黑透,我们赶紧下山,下次再来。”
他屏住呼吸,指尖轻轻拨开覆在参根上的腐叶,露出底下松软的黑土。
这株参的芦碗七层,须根如老人指节般虬曲,铁线纹深嵌,是难得的山宝。
王厉折了一节树枝,削成签子,沿着参须的走向,一寸寸剔开泥土,动作极轻。
泥土湿润,带着腐殖层特有的微酸气息,偶尔碰到碎石,他便用签尖小心撬开,生怕伤到那脆弱的须根。
参的主根渐渐显露,形如人躯,尾端分叉,仿佛扎根时仍想往更深处钻去。
他额上沁出细汗,却不敢擦拭,生怕手抖碰断了哪一根细须。
几人静静瞧着,不敢出声打扰。
最后,王厉用青苔裹住参体,再以树皮绳系紧,这才将它完整托出。
林间忽地掠过一阵风,树影摇曳。
“我们现在下山吗?”王小山有些不安地问。
王厉沉吟片刻,道:“今天收获不小,我们现在边找边下山。”
太阳西斜时,几人的背篓里都装满了药材,还有少量野菜。
李老三正弯腰采秋荠,他一个人已经溜到山坡另一侧去了。
“李老三!回来!天快黑了!”王厉喊道。
远处传来李老三的回应:“这边多着呢!再采会儿!”
王小山不安的看向王厉:“厉哥,咱得把他叫回来。这深山老林的,天一黑……”
有人立刻附和:“是啊,厉哥,这李老三太耽误事儿了。”
王厉点点头,正要过去,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山林。
“李老三!”
众人慌忙顺着声音跑去。
绕过一片灌木,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僵在了原地——王老三的背篓倒在地上,石斛撒了一地。他的外套挂在树枝上,被撕成了条状。
地上有激烈的挣扎痕迹,还有……几道深深的抓痕,像是某种猛兽留下的,但比熊爪要细长得多。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泥土上赫然印着那几个奇怪的脚印——四趾,前宽后窄。
“李、李老三?”王小山颤抖着喊道,回应他的只有林间空荡的回音。
王厉蹲下身,检查那些痕迹,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是野兽……看这抓痕走向,是直立行走的东西……”
“直立行走……”有人声音颤抖,显然是害怕了。
王厉道:“李老三可能是摔下山坡了,我们分头找!”
“不行!”有人一把拉住他,“天快黑了,不能分散!要我说……我们赶紧下山,明天再多带些人来找……”
“那李老三晚上出事了怎么办?”王小山有些为难。
众人沉默了。
最终,王厉做出决定:“再找半小时,找不到就必须撤。”即使传言是假的,在深山里过夜也不安全。
他们打着火把在附近搜寻,呼喊着李老三的名字。
突然,王小山惊叫一声,众人跑过去,只见他指着地上——那里有一串血迹,滴滴答答地通向密林深处。
“追!”王厉抽出柴刀冲在前面。
血迹时断时续,追了约莫十分钟,前方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
众人屏住呼吸,王厉慢慢拨开灌木……
一只血淋淋的手赫然挂在树枝上!那手上的老茧和伤疤他们再熟悉不过——是李老三的手,手腕处被生生扯断,骨头支棱着。
王小山当场吐了出来,身后的人一把扶住他。
“走!立刻走!”王厉的声音都变了调,“赶紧下山!”
他们跌跌撞撞地往回跑,背后似乎总有沙沙声跟着。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他们离山脚的林子还有2公里远。
背后的沙沙声已经消失了,他们来到了上午休息地方。
几人瘫坐在青石板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厉哥……那到底是什么?”王小山带着哭腔问。
王厉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光映照下,他安抚道:“可能就是野人。”
火堆“噼啪”响了一声,王小山吓得一哆嗦。
就在这时,身后的密林里又有沙沙声传来。
所有人瞬间僵住了,手下一秒就都摸上了柴刀。
王厉迅速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树枝,往前照了照。
突然,一个黑影从树林里一闪而过——是一只巨大的、发亮的眼睛!瞳孔在火光的映照下缩成一条细线。
王厉的心似乎跳到了嗓子眼,他大声呵斥:“滚!”
那眼睛消失了。
众人保持警戒的姿势,直到林中再没有别的声音传出。
“走!下山!”王厉下令。
他们丢掉了野菜减轻负重,王厉走在最前面。
走了约莫两小时,有人突然说:“厉哥……这地方我们是不是走过?”
众人停下脚步,仔细一看,果然眼熟——那颗老松树,他们已经第三次经过了。
“鬼打墙……”王小山惊恐道,“它在耍我们!厉哥……”
“别慌!”王厉强作镇定,“我们换个方向。”
又走了一个小时,他们绝望地发现又回到了老松树附近。
“这样不行,”有人提议,“得有人引开它。”
“你疯了吗?”王小山抓住他的胳膊。
提议的人摇摇头,说道:“我跑得快,我往东跑,引开它。你们趁机往西。”
“不行!”王厉坚决反对,“要活一起活!”
提议的人苦笑:“厉哥,我们一起的话可能就出不去了……帮我照顾我娘。”说完,他举着火把就往东边跑去。
树林深处立刻传来窸窣声。那人边跑边喊:“快跑啊!别回头!”
几人含泪往西狂奔,身后传来那人的吼叫,然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声……
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跑到了山脚。
一到大路边,王小山就软倒在地,呜咽着哭了起来:“呜呜……厉哥,我们回来了。”
一尊肥胖的和尚尸身,双手合十,闭目盘坐在腐朽的檀木空棺中,袈裟破烂如蛛网,肚皮裂开,露出森森肋骨与干涸的内脏。
他始终维持夸张的大笑表情,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黑黄的牙齿,突然睁开眼,眼眶空洞,却在凝视来人。
月光下,来人像人,但浑身长满黑毛,胳膊特别长,垂到膝盖,头很小,眼睛却大得像铜铃。
它在吃什么东西,嚼得咯吱作响。
和尚漆黑空洞的眼睛里,蹭地浮起一簇绿莹莹的火苗,他嗓音轻柔道:“放走了几个?”
正在吃东西的人停下咀嚼,用粗粝的嗓音回道:“三个。”
“哎。”和尚悠悠叹了口气,以后怕是要不太平了。
“陈渊不喜欢死人。”吃东西的人含糊着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