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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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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浑身褐毛炸开,僵住脖子仰头——
月光下,一柄三丈高的巨型扫帚阴影笼罩而来。
“小贼。”风簧的声音凉丝丝从头顶落下,“抓起来。”
“误会!我是来偷……来送东西的!”松鼠手忙脚乱掏口袋,果核、纽扣、药材,杂七杂八的东西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晨光熹微时,被倒吊在树上的松鼠晃悠悠叹气:“哎,亏大了……”
细看,它尾巴尖还卷着那枚没来得及藏好的铜纽扣。
陈默在朦胧睡意中睁开眼,猝不及防撞见风簧俊美异常的睡颜,瞬间面红耳赤。
最要命的是,风簧竟蜷缩在自己怀里,呼吸绵长,发丝还缠着自己的衣襟。
陈默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向后挪动,轻手轻脚地滑下了床。
刚走出房门,他一脚踩上了满地的果核——“咔嚓”脆响在脚底绽开,声响惊得檐下麻雀四散。
陈默低头,只见青石板上散落着枸杞干、纽扣,还有几粒松子排成的歪扭箭头,直指院内那棵梨树。
树枝上,一个油亮的褐色毛球,尾巴耷拉着,正悬在半空轻轻晃荡,两只前爪上还绑着竹藤。
“什么东西?”
陈默凑近一看,竟是昨日那只松鼠!
小家伙圆溜溜的杏眼忽闪几下,尾巴尖赤色毛发“唰”地炸开:“人!”待看清是陈默后,它悄悄松了口气,蓬松的尾巴也跟着塌了下来。
卧槽!它会说话!
陈默猛地刹住脚步,愣在原地。
“人……”松鼠突然发出少年般的呜咽,带着哭腔控诉,“都怪那把破扫帚!我的宝贝啊……”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它一边抽搭,一边把蓬松的大尾巴拽到脸前胡乱蹭着,毛都揉得乱七八糟。
陈默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他盯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松鼠,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该先吐槽“会说话的松鼠”这件事,还是该问问它口中的“破扫帚”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看了一眼松鼠前爪上的竹藤,心里顿时明白了。
“那个……”陈默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需要帮忙吗?”
松鼠的哭声戛然而止,湿漉漉的杏眼从蓬松的尾巴后面探出来:“你、你会爬树吗?”它抽噎着问陈默,鼻尖还挂着半滴摇摇欲坠的泪珠。
陈默看了看那棵梨树,叹了口气,挽起袖子:“我试试看吧。”
松鼠迫不及待地点头,尾巴上的赤毛又炸开几簇:“那你快点!”
“哎哟!”
陈默刚要动作,毛团子就砸在了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呜呜,好疼啊……”它就着落地的姿势摊成松鼠饼趴着,脸埋进爪子里闷哭。
“哼,小贼。”风簧凉丝丝的声音突然在陈默背后响起。
陈默转头,尴尬一笑,问道:“你们认识?”
风簧看向陈默,似是疑惑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不认识呀~”
这大扫帚还说不认识自己,好气啊。
“嗝!坏扫帚……嗝!”哭嗝将松鼠的话切得断断续续。
“它偷东西。”风簧告状。
陈默立刻想起了出门时踩到的那堆果核和枸杞。他额角跳了跳,目光在褐毛团子身上梭巡片刻,最终,停在了它爪子里那枚铜纽扣上。
“……”
被陈默打量后,松鼠的尾巴“唰”地炸成鸡毛掸子:“才不是偷!”它急得站了起来,“才不是偷!”
风簧冷哼一声,银发无风自动。
“那、那……还给你们。”松鼠突然底气不足,耳朵贴成了飞机耳。
陈默蹲下身:“你喜欢的话,这枚纽扣就送给你吧。不过,你以后不要再藏药材了。”
松鼠突然飞扑过来,挂住陈默衣袖,惊得陈默一抖。
“好人!”它从颊囊里吐出颗亮晶晶的银杏果,“送你当定情信物!”
“咳咳,这倒不必。”陈默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转头去看风簧。
风簧眼神清澈,就那么坦然地望过来。他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的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带着几分天然的懵懂。
“哎。”陈默轻叹。
“那、那我先走了?”松鼠瞥了一眼风簧,又对陈默道,“好人,我们后会有期啊。”
陈默刚转头,就见那褐毛团子已经蹿了出去,尾巴尖炸开一簇赤红的毛,跑动时像捻了缕烈焰在身后甩。
“陈默~”
“嗯?”
“饿。”
“……”
鸡舍里,几只母鸡见到陈默,便咯咯叫着围了上来。
陈默熟练地伸手到稻草窝中,摸出三个还带着余温的鸡蛋。
厨房里,风簧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陈默和好面糊,金黄色的米面掺着少许小麦粉,稠度恰到好处。
他将泡了一夜的苦菜漂洗干净,切成细丝,连同野葱段一起拌入面糊中,加入一小撮盐调味。
风簧往灶膛里放了几根柴火。
陈默看了他一眼,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打算饭后实施。
铁锅很快就热了起来,他倒入一勺花生油,油香立刻弥漫了整个厨房。
面糊落入热油中,发出悦耳的“滋滋”声。他用铲子轻轻压平面糊,边缘很快泛起金黄的色泽。翻面时,煎饼已经呈现出完美的焦黄色,野菜的清香混合着面香,让人食指大动。
风簧望着锅里,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
陈默见状,嘴角弯了弯。他将煎饼盛出,温声道:“凉会儿再吃,烫。”
“嗯~”
陈默麻利地在碗里磕了一个鸡蛋。蛋液倒入沸腾的菌汤中时,他用筷子快速搅动,最后撒上一把山芫荽末。
清亮的汤面上漂浮中翠绿的点缀,煞是好看。
当早餐全部摆上院中的石桌上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金灿灿的阳光穿过梨树的枝叶,在桌面上投下斑驳光影。
“吃吧。”陈默给风簧盛了满满一碗汤,又夹了两块最大的煎饼放到他面前的粗陶盘子里。
风簧的气生根倏地爬上汤碗的边缘,尖端戳了戳汤面,然后满足地眯起眼睛。
野菜的微苦与面糊的香甜在口中交融,陈默道:“一会儿带你去竹林,砍竹子做灯笼。”
“好~”风簧又喝了口汤,满口答应。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远处山林的清新气息。
两人踩着露水进山。
陈默选的是背阴坡的苦竹,竹节上带着紫褐斑痕的那种。指腹摩挲过第七节凸起的斑痕时,他听见竹管里传来呜呜风声。
“就你了。”柴刀落下前,陈默往刀口啐了半口苞谷酒。
阳光斜切进小院时,风簧用竹藤卷着一捆青竹“啪!”地扔在地上,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陈默把劈开的竹片浸入山泉,水面立即浮起一丝竹绒。
他挽起袖管,揉搓竹片。
风簧静立在旁,认真观察着他的动作。
浸泡过的竹片变得异常柔韧,陈默用拇指试了试弹性,满意地点点头。他拿过一旁的篾刀,左手压住竹片,右手持刀轻轻一推,竹肉便分离出来。
“嘶——”
一不小心,陈默的手就划破了,渗出的鲜血立刻滴在了竹片上。
“我来。”风簧突然出声。
陈默一愣,让出位置。
风簧的衣摆下蹭地蹿出几根竹藤,倏地将竹片卷至半空。他眼中金纹流转,竹片被数把竹刀快速削成了匀称的篾条,竹篾在陶盆里越积越多。
厉害了,我的扫帚!
陈默目瞪口呆,看到风簧得意的眼神时,立刻道:“不错,很可以!”
“嘻嘻~”风簧开心地笑了笑。
陈默走过去选了二十四根篾条,在膝盖上摆成放射状。他的手指开始穿梭,篾条在指间上下翻飞,时而用牙咬住关键处固定,时而用膝盖抵住正在成型的弧度。
不到半小时,一个完美的球形骨架已然成型,每根篾条的间距像是用尺子量过般精准。
风簧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
陈默道:“还没做好呢。”
家里的浆纸是去年立秋的时候备下的。陈默接了一瓢山泉水调浆。
三日后,浆水表面已经结了半透明的薄膜。
陈默将珍藏的宣纸铺在青石板上,用鬃刷蘸了米浆,从纸中央向外呈放射状刷开。
他托起湿润的宣纸,小心地裹上竹骨,指尖在纸面游走,将每一个细微的褶皱抚平。
糊好的灯笼胚子挂在檐下,远看像一串倒悬的月亮,夜风一吹,就轻轻晃了起来。
起初只是寻常的摇晃,像被山风推着,竹骨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但到了子时,那灯笼忽然不摇了,静静地悬在檐下,仿佛内里有什么东西正拽着它。
夜里,风簧伸出门缝的竹藤竖在清冷的空气中怔愣片刻,又慢慢地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