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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人的食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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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舍没有理会他蹲下身后说的话。
那双浅粉色、水汽蒙蒙的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他推过来的那个装有白色液体的玻璃杯。
他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杯壁，然后又迅速收回，仿佛被烫到了一样。
接着，他低下头，将整个脸都凑了过去，小巧的鼻子在杯口用力地嗅着。那是一股陌生的、带着点腥甜的气味，混杂着季月凝手指上残留的淡淡皂香。
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季月凝，眼睛里全是问号，像是一只第一次见到鱼却不知道怎么下口的猫。
季月凝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指了指那个杯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用最简洁的动作示意。
“可以喝的。”
舍舍的眼睛里瞬间闪烁起光芒，仿佛解开了一道世界级的难题。
不过他似乎还并不习惯双手的用法。他低下头，嘴巴凑到杯沿，试图将脑袋伸进去喝。像自己还是条蛇时那样。
当然，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被坚硬的杯壁无情地挡住了。
季月凝伸出食指轻轻地推开了舍舍的额头。在少年茫然不解的注视下，他握住那两只柔软无力的手，将它们引导着捧住了玻璃杯。
“看好了，要这样用。”
季月凝的手掌包裹着舍舍的手，将杯子微微向上抬起。温热的触感从杯壁传来，再透过舍舍的手背，传递到季月凝的掌心。
舍舍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某种纯粹的、新奇的兴奋。
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两条从身体两侧多出来的东西，居然还有这种用法。如果此刻他还有那条细长的尾巴，恐怕早就在身后兴奋地高速抽打空气了。
他试探性地收紧手指，用自己那还不太灵活的双手抓住了玻璃杯。他顺着季月凝的指引，将杯子缓缓抬了起来，举到自己面前。
然后，他又把脑袋凑了过去。
玻璃杯被他水平地举在半空中，他伸出舌头，像蛇一样，一下一下地舔舐着冰冷的杯壁，还忍不住用牙齿咬了咬。
'这家伙的脑子……果然和蛇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季月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有些无奈地伸出一只手，扶住玻璃杯的底部，然后一点一点地向上倾斜。
“张嘴。”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舍舍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温热的液体滑进他的口腔，那是一股他从未体验过的味道。 他小口小口地吞咽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就像他还是条小蛇时喝水的样子。
但他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味道。只喝了不到三分之一，他就紧紧地闭上了嘴，把头偏向一边，不肯再喝了。
季月凝的手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抗拒而晃了一下，几滴白色的液体洒了出来，落在舍舍宽大的T恤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季月凝放下杯子，抽出一张纸巾，将洒出的牛奶擦掉。
舍舍的注意力已经被茶几上另一个盘子里的东西吸引了。金黄色的煎蛋躺在烤得微焦的面包片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次他聪明地没有再把脑袋凑过去。他伸出手，想要直接抓起来。
这一次，季月凝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手。
他先是抽出另一张湿纸巾，仔仔细细地将少年那五根纤长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擦拭干净。
然后，他才拿起那片吐司，吐司上放着金黄的煎蛋。他将吐司对折了一下，将煎蛋卷在了里面，做成了一个更好抓握的形状，递到舍舍的手里。
“吃这个。”
舍舍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握着那个闻起来香香的面包卷，递到嘴边，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柔软的面包，咸香的煎蛋，还有一点点咸咸的酱汁。
好吃。
舍舍的眼睛满足地眯成了一条线。这和他记忆中那种带着血腥味和骨头渣的鼠鼠，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季月凝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发出了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等舍舍把一整块面包都吃完，季月凝又给他擦干净了手和嘴巴，收拾了桌上的盘子杯子，才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坐好。”
他指了指舍舍面前的地毯。
舍舍此刻心情很好，难得地乖巧盘腿坐着，仰着那张漂亮的小脸，好奇地看着沙发上这个高大的人类。
季月凝的手指在沙发的皮质扶手上无意识地点了点。他在组织语言，试图从这团乱麻中理出一条可以沟通的线头。
“你……”他开口，声音有些干，“还能变回去吗？变成……蛇的样子。”
他甚至有些滑稽地用手比划了一个蜿蜒爬行的动作。
没有回应。
舍舍显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甚至可以说，他压根就没在听。
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地毯上那柔软蓬松的绒毛吸引了。他低下头，伸出手指，一根一根地，认真地揪起了地毯毛。
季月凝用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彻底放弃了与他进行语言交流的打算。
'算了，先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
他总不能抓着这个少年跑到警察局，跟人家警察说“你好，我家养的蛇变成人了”？大概率会被当成精神病直接送去医院。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揪地毯毛玩腻了的舍舍又发现了新的目标。那是被季月凝随手扔在沙发旁边的西装外套。
外套上，一枚纯银的袖扣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舍舍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伸出手指，笨拙地去拨弄那枚触感冰凉的金属。袖扣在布料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别乱动。”
季月凝的声音让舍舍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快步走过去，将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拿了起来，挂回了衣架上。
失去了新玩具的舍舍抬起头，不满地看着季月凝，喉咙里发出一种压抑的“嘶嘶”声。那是蛇类感到威胁或不满时才会发出的警告音。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行了，别闹了。”季月凝没有理会他的抗议，轻轻拉住他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时间不早了，该去睡觉了。”
他拉着舍舍走向主卧旁边的客房。客房的门被推开，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铺着灰色床单的大床，和一个空空如也的衣柜。整个房间都散发着一种许久未有人居住的、清冷的气息，却意外地很干净。
季月凝松开手，指了指那张床。
“你，睡这里。”他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试图用最简单的方式传达信息，“床。睡觉的地方。”
舍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柔软的、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床铺，让他粉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几乎是立刻就扑了上去，整个人陷进柔软的被子里，然后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宽大的双人床上来回翻滚。
季月凝站在床边，看着那个在床上滚得像个球一样的身影。
“别滚了。躺好。”
他伸出手，按住了那个滚动的身体，然后扯过一旁的薄被盖在了他的身上，只留下一个毛茸茸的白色脑袋露在外面。
“晚安。”
他说完又盯了一会，确认小家伙是真的安静下来准备睡觉了，才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被子里的那个身影安静了下来。
“安……？”
一个模糊的、带着浓浓睡意的单音节，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