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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棉花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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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篝火乘着海岸线连了天,埃库莱斯灯塔下烤棉花糖的香味四溢缠鼻,阮慈倚靠在弈闻锦的左肩,秋光烁烁的双眼中燃着篝火,毕露连天,弈闻锦将烤好的棉花糖送到了阮慈手中,慈柔温和地问道:“怎么会喜欢吃这个啊。”
“不知道,就是喜欢。”阮慈吹了吹热乎的烤棉花糖,湿漉漉的海风裹夹着咸咸的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库里南一个急刹,惯性使阮慈猛的惊醒,抬起眼眸便是库里南的星空顶,他过于乏累,回程的路上躺在后座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在他朝弈闻锦骂完后,弈闻锦一言不发,话堵在嗓子眼,目送他顺着螺旋楼梯下去,阮慈拉着正往上爬台阶的谭藉往下走。
“我还没到顶呢阮慈,这是怎么了,一脸怨气,谁惹着你了?”
“弈闻锦在上面,太晦气了,我们快走吧。”阮慈目光冷淡,语气平平,没有一丝波澜。
阮慈脚步很快,他方向感很好,抄了近道回泊车的地方。
阮慈上车后单手撑着脸,将双眼埋在了掌心,谭藉欲言又止,只是示意卡斯宾开车回程。
也许是刚才吼了那几句耗费了阮慈最后的力气,头疼难止,倒在后座上沉沉睡下。
突然的急刹惊醒了他,阮慈坐起身,前方别车的是一辆迈巴赫,迈巴赫车主猛打方向盘,一骑绝尘,谭藉和阮慈在车上,卡斯宾心态稳,不打算继续和迈巴赫纠缠。
“阮慈,你醒了。”谭藉有些担忧的目光安抚着神经紧绷的阮慈,“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阮慈看得出谭藉没话找话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用了,我再睡会。”
“睡吧睡吧。卡斯宾,开稳点。”谭藉拍了拍卡斯宾的肩,卡斯宾心领神会,改换了回程的路线。
卡斯宾带了点油门匀速行驶,不久便看到了在前方缓缓挪动的迈巴赫,卡斯宾利用车流避开了直接与迈巴赫打照面,在路灯跳转前撇到了左转弯道,猛加油门,过了路口,暂时甩开了迈巴赫一点车距。
迈巴赫没有为了继续追而闯红灯,但这段路的灯都较短,迈巴赫仍不死心,沿着可能的路线寻找着阮慈所乘的库里南,天违人愿,库里南再次出现在了迈巴赫的视野里,迈巴赫猛加油门赶上库里南,正打算故技重施时,后方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宾利长长鸣笛,迈巴赫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阮慈坐在了右后座系上了安全带,他听到了宾利的鸣笛声,缓缓睁开了双眼,这辆宾利他曾经见过太多次了,他知道,这是弈闻锦的座驾,他在为他驱逐自找无趣的迈巴赫。
这辆对弈闻锦来说有些廉价的座驾,是阮慈亲自为他挑的。
见这三辆豪车在路上争着,周边的车自觉保持了些距离,纷纷避让,没人想掺和到天人之争中。
宾利与库里南并排开着,随后减速转车道到库里南后方。
“让他跟着吧。”阮慈托着下巴,半睁着双眼。
“好的,阮先生。”卡斯宾专注开车的同时也在观察前方以及侧边是否还有迈巴赫的身影。
宾利一路护送库里南回到复式附近的盘山公路,复式周边的草坪占地面很广,都是谭藉名下的地皮,卡斯宾选择下了盘山公路与宾利兜着圈子,宾利意识到库里南不愿意让他跟着时,调转方向改向相反的车道,一骑绝尘消失在了库里南的视野中。
他倒是不知所以地跟了一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卡斯宾走了另一条道回了复式。
“我饿了。”进屋后谭藉边脱外套边说道。
站在门附近的佣人向卡斯宾打了可以用餐的手势,卡斯宾笑着接过谭藉的外套:“午餐已经备好了,两位先生现在可以去餐厅用餐。”
谭藉将手臂搭在阮慈肩上,试图找些话题转移阮慈的注意力,阮慈微低着头,目光凝练,表情沉郁,他还在想着那辆护送了他们一路的宾利企图什么。
真的是在乎他的安危吗?
卡斯宾为阮慈倒了些普罗塞克,这瓶普罗塞克还是阮慈带来的,阮慈盯着瓶身上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发呆,谭藉见他一脸心事,便让卡斯宾将头盘的鹅肝酱面包撤了,换成了阮慈喜欢的烟熏三文鱼。饭后甜点也选了阮慈喜欢的提拉米苏。
整个午餐过程中,阮慈一言不发,除了卡斯宾为他倒酒或者佣人上菜时他才略微点了点头,其他时候都心不在焉,对着餐盘发呆,想着心事。
用过午餐陪谭藉在窗边小坐了一会后,阮慈回客房补觉,明明头还痛着,可他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后来不知是倦意取代了大脑中那些杂乱模糊的记忆,还是置身回忆的独白中,阮慈做了个冗长,无尽头的仲夏梦,不是噩梦,阮慈记不得梦中的场景,断片的记忆苍白无力。
迷迷糊糊中阮慈醒来,他一年中很难得有一天嗜睡,也许他真的累了,需要一整个夏天好好休息。
醒来时阮慈仍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像喝了安眠药一样无法自已,打着哈欠努力睁开双眼,拖着疲惫的身躯前往餐厅,猛灌了些白葡萄酒希望能助自己清醒一些。
谭藉见他这般模样,弱弱问了一句:“小慈,今天看电影不?最近上了几个高分新片。”
“行呀。”无论谭藉找他一起做什么,阮慈一概答应,这次也不例外,即使自己已经疲惫到目光开始失焦。
坐到放映厅内的沙发上,阮慈靠在了谭藉肩上,没有多言。卡斯宾关上灯,电影片头开始播放,阮慈喝的有些多了,酒劲上头,身体发热,谭藉感受到了肩头的热量,轻轻拍着阮慈的后背。
阮慈的呼吸声被电影播放的声音盖下,阮慈突然抱住了谭藉的腰,自然地滑到谭藉的臂弯里:“谭藉……我们去烤棉花糖好不好?我才发现,我已经有些年没吃过棉花糖了,我记得以前还挺喜欢来着……”
谭藉抚着他的后背:“我们明天烤,明天我就让卡斯宾备好工具,在花园里烤。”
“不要……我们去灯塔下烤,我想去灯塔,我记得那个地方被称作埃库莱斯。”阮慈声音渐浅,合上双眼,呼吸变得均匀。
谭藉看着环着自己腰的阮慈将头埋在了自己胸口,瞬间泛滥的光辉让他感到心疼,他轻轻揉着阮慈的头,轻声向他道了声“晚安”。
荧幕的灯光照在阮慈熟睡的面庞上,卡斯宾见状关掉了音响,走到两人身边,从谭藉怀里接过阮慈送回了客房。
次日上午十点多阮慈才从睡梦中脱身,浑然忘记酒后抱着潭藉硬要去灯塔下烤棉花糖一事。他晃晃悠悠地揉着惺忪的睡眼进入淋浴室,弯腰俯身用清水冲洗着脸。阮慈白皙干净的脸颊经流水一冲,挂着的水膜收缩汇聚成了一颗颗豆大的水珠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尖端滴落。随后刷牙漱口,开始认认真真打理自己的头发。
卡斯宾和谭藉不约而同都没有按点叫醒阮慈,在书房规划着烤棉花糖的事,一般情况下在灯塔下是不允许生明火的,阮慈最后的那句话说的很含糊,谭藉没有听清。
谭藉有些犯难,不过卡斯宾会安排妥当。
佣人轻轻叩响了书房的门,卡斯宾应门出去,半分钟后回到书房:“阮慈起了,Elara,你去陪陪他吧,这里我来。”
“好。”卡斯宾为谭藉拉开了书房一侧的门,目送谭藉进了走廊后缓缓关上了门,要解决在灯塔下生火不算难事,据他查到的资料,坎彭灯塔下的露营胜地可以生起篝火。
“起啦~”餐厅的门开启,随着声音响起,门后探出个脑袋,“看你睡那么熟没舍得叫醒你。”谭藉在八点多时进了阮慈房间看了他一眼,那时阮慈正抱着被子的一角将半张脸埋进去熟睡着。均匀的呼吸声很轻很柔,谭藉没忍住用指尖戳了戳阮慈的脸颊,阮慈才是那只棉花糖。
阮慈口中正塞满了食物,腮帮鼓鼓的很是可爱,他眨巴了两下眼睛,不方便说话只好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听着谭藉的一字一句。
谭藉走到阮慈身侧,一手扶着餐桌,手扶着椅背,用着有些调皮的语气打趣阮慈:“昨晚你抱着我撒娇非要去灯塔下烤棉花糖,我看你呀才是个现成的白润可口的棉花糖。”
阮慈刚将食物咽下,谭藉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很有弹性的手感,用点力甚至能觉得要掐出水来。
阮慈对昨晚说的话浑然记不清了,有些呆呆地支吾着回了一句:“我说着玩的,记不清了。”
谭藉竖了根食指在阮慈眼前晃了晃:“我可是当真了奥,已经让卡斯宾安排了。不是说酒后吐真言嘛,这很明显是你的真实想法,何必压着呢。我呢,做为你最最最好的闺蜜,自然必须竭诚以待,帮你安排啦。”
阮慈抬头看到了谭藉炯炯赤热的目光,他是真心实意想让他感到开心快乐,这份深厚的友谊弥足珍贵,阮慈无以为报。
“好呀,那我可要吃到谭少爷亲手烤的棉花糖。”阮慈端起装有绿豆汤的骨瓷碗喝了一大口。
“包的。”谭藉拍了拍胸膛,俯下身悄悄地在阮慈耳边说道:“先给你烤,然后再是卡斯宾,他要是吃醋了,你可得帮着我推波助澜奥。”
“这么说我只是你们play的一环啊,果然真正的寒心从来不是大吵大闹。谭藉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一个36度的人是如何说出这么冷冰冰的文字的。”
“我不管,你是我谭藉的宠妃,你得帮着朕。”谭藉靠坐在餐桌边,撅着嘴一副傲骄模样。
“好啦,知道了。我肯定是最强辅助,包在我身上。”阮慈搅了搅沉于底部的绿豆泥,原本澄澈的汤水掀起波浪,绿豆泥再次混杂入汤水中。
谭藉高兴地向阮慈比了个wink:“你慢慢吃,我先监督卡斯宾去了。”随后哼着小曲回了书房。
“定好地点了吗,Caspian?”谭藉从后用双臂揽住卡斯宾的脖子,弯腰将脑袋挂在卡斯宾右肩上。
“坎彭灯塔下可以露营,能生篝火,是个不错的旅游胜地。”卡斯宾侧脸贴到了谭藉的脸颊,放下钢笔温柔地反手摸了摸谭藉的头。
“不过去那的行程有点远。Elara,我想了一下,人多会热闹点,所以就不费心把那包下来了。”卡斯宾用平板向谭藉展示一些有关坎彭灯塔的实景图片。
“好啊,希望别遇到什么烂人,那很糟糕了。”
“别担心,我会打点好。”
阮慈用完早餐不急不徐地上了顶楼的空中花园,原本想在上面放空一下,顺便消食,奈何酷暑炎热,待了几分钟又下去了,回到客房他决定就项目干点实事,回国后他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上台的机会。
与此同时,弈闻锦正质问那天那辆迈巴赫的车主。
“季褚轩,我最后警告你一遍。我想要的我得到了,你父亲所求也已达成。我们本就没有开始,现在完全可以结束这场没头没尾的闹剧。”弈闻锦甩开季褚轩死死抓着他袖口的手,袖扣掉落在复古羊毛地毯上,弈闻锦不以为意。
“弈哥,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我父亲护着我时你就赶走那个贱货演给我看,现在我父亲不管我了……”
“别太把自己当个东西,季褚轩,你父亲不差你这个儿子,你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少给自己贴金。”弈闻锦毫不留情打断了季褚轩的话,季褚轩泣不成声。
“真是狗血又恶心。”弈闻锦的声音很轻,阴冷的声调随着呼吸吐露,“因为你这个烂人我连自己老婆都弄丢了。现在你还要在这里和我死缠烂打,真tm恶心人。”弈闻锦瞳孔收缩,用阴暗凛冽的目光直视季褚轩。
“是……我是烂人,你就是什么沾不得灰的好鸟吗?说到底你也只是利用我和那个阮慈达成你的目的而已。”
“没错,我们都不是个东西,所以谁也别碰谁,在这同流合污互相恶心很有意思吗?”
弈闻锦毫不留颜面的甩了季褚轩一巴掌:“我打他可以是演的,打你却可以是真的。你不是一直觉得对我知根知底?怎么,看不出来我是个利益至上的人吗?我说过别碰他,你倒是真找死还在公路上为难他。”
弈闻锦俯在季褚轩耳边低语:“他要是真出了事,我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你。”
季褚轩瞳孔倏然一缩,冰冷的枪口抵住他的下巴,弈闻锦一字一顿的话语骇人入骨。
“我们都别好过,一起下水。”
昨夜喝的有些多了,阮慈坐在电脑前感到头部发痛,仰头靠在办公椅背上,按揉太阳穴处以及眼下穴位。闭目放空大脑一会后,阮慈俯身拉开了最底层的抽屉,里头有只黑盒放在了最里处。阮慈取出黑盒缓缓拨开锁扣,打开盖子,目光伫留在盒内之物良久,恍忽回过神来,微微发颤的指尖轻触在了这只乌木簪上,他取出了乌木簪盘起了头发。
阮慈低头笑了笑,他不打算像小说主角那样狗血地把簪子丢掉再朝空气大喊一声“我恨你”,这种发泄对他来说太过幼稚。从前夫哥手中捞到一支世界顶尖设计师设计的乌木簪,他横竖都不亏,没有人会愿意丢掉那么大一笔钱诞生的物件的,除非是傻子或者根本不稀罕。
小说里的主角大多都是后者,他阮慈不是谁的主角,他稀罕。
叩门声响起:“小慈是我,谭藉。”
“请进吧。”阮慈合上黑盒随手丢回柜中。
谭藉单手抓着一只高档的眼镜盒,见阮慈盘了头发,左看右看:“果然我们小慈随随便便打扮一下就是个吊系美人。”
“现在已经猖狂到当着我的面蛐蛐我了。”阮慈将食指弯出了个“9”,轻敲了下谭藉的鼻尖。
“那我算是来的巧了,”谭藉打开盒子取出了一只没装镜片的金边细框眼镜给阮慈带上,“纯钛的,超极轻。戴上明显儒雅斯文了。”
阮慈支起桌上的镜子,谭藉的审美一向高级肆意却又敛得住张扬与锋芒。
“这个眼镜框真得很好看。”阮慈向凑过来入镜的谭藉比了个wink。
“别学我!我的审美不多说哈,就是权威。”谭藉见阮慈开心,心满意足地戳了戳阮慈的脸蛋,意犹未尽。
“知道啦。”阮慈话锋一转,“我有些饿了谭藉。”
“你不是才吃了早餐没多久嘛,今天怎么了,饿的这么快。”谭藉装模作样摸了摸自己和阮慈的额头。
阮慈压下了他正摸着自己额头的那只手:“我早上没胃口,吃得少,饿的快不也很正常嘛,走吧走吧,去餐厅。”阮慈推着谭藉的后背出了房间。
这片欧洲大陆另一方土地上,弈闻锦拇指摩挲着从复古相框内取出的一张合照,如果那日季褚轩的父亲季胜与自己父亲弈倦呈不在,他根本不必冷漠黯然将阮慈赶走。
还是太给老头子们面子了。
弈闻锦目光一暗,原本可以是个双赢的局面,怎么就被季褚轩这个麻烦的不确定因素搅和成这样。
很烦。
但不好坏了两家世代交好的关系。
弈闻锦坐在床边低着头,窗帘半遮着,阳光洒在他半张脸上,半面灰暗阴冷,半面悬日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