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造谣 ...
-
第二天早上，周屿舟像往常一样踩着点冲进教室，却发现气氛有点诡异。
原本嘈杂的早自习教室，在他进门的那一刻，似乎安静了一瞬，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他身上，夹杂着窃窃私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又好奇的探究感。
周屿舟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皱紧了眉头，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压低声音问旁边的张宸：
“喂，怎么了？都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张宸一脸欲言又止，表情复杂地掏出手机，飞快地点开学校论坛，塞到周屿舟眼皮底下：
“舟哥……你……你自己看吧……论坛又炸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全身的血液“嗡”地一声全冲上了头顶，脸颊瞬间气得通红！
论坛最上面飘红加hot的几个帖子，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炸裂：
【爆！实锤！顾会长和他的小娇妻同桌深夜私会细节曝光！有图有真相！（虽然高糊）】
【深度扒皮：论高冷会长如何被驯化成忠犬——从扣分到塞糖的全过程】
【不懂就问，男生之间也会叫‘小米粥’这种爱称吗？甜齁了！】
帖子里面更是编得天花乱坠，图文并茂。
所谓的“图”，不过是极其模糊的、甚至可能是P的两人前后脚走出校门或者在某处偶遇的背影照；所谓的“真相”，则是把他和顾决之间所有正常的、不正常的互动全都添油加醋、歪曲成了暧昧不清的证据！
从顾决给他塞糖，到两人一起放学（虽然只有一次），甚至昨天顾决冰他脖子那一下，都被描述成了“打情骂俏”、“情趣play”！
下面的回复更是没眼看，各种尖叫、起哄、质疑、吃瓜……说什么的都有。
“靠！”周屿舟猛地砸了一下桌子，气得眼睛都红了，“这他妈谁发的？！有病吧！”
巨大的动静引得全班同学再次行注目礼。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被推开，事件另一主角——顾决，背着书包，一脸平静地走了进来。
他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教室里诡异的气氛，也没注意到周屿舟快要杀人的目光，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周屿舟立刻扭过头，压低声音却难掩怒火地冲他低吼：
“顾决！论坛上的东西你看了没？！怎么回事？！”
顾决放下书包的动作顿了一下，侧过头看向周屿舟。他的表情有些茫然，似乎真的不知情：“什么论坛？”
“还能是什么论坛！学校论坛！都在传我俩……我俩……”周屿舟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把手机猛地怼到顾决面前，“你看！”
顾决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扫过，那些不堪入目的标题和内容映入眼帘。他的眉头渐渐蹙起，眼神也冷了下来，但脸上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
他看完，把手机推回给周屿舟，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早上没看手机。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怎么办？！”周屿舟简直要气疯了，这种被凭空造谣、尤其是被和顾决绑在一起造谣的感觉，让他无比憋屈和愤怒。
顾决沉默了几秒，然后抬眼看向周屿舟，语气平淡地提出解决方案：
“如果你很在意，不喜欢的话，我可以联系管理员，强制删掉这些帖子。”
他的反应太过冷静，太过理智，甚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就像是处理一件正常的小事，而不是关乎两人名誉的、恶劣的谣言。
周屿舟满腔的怒火像是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别扭和……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还“如果你不喜欢可以删掉”？说得好像他周屿舟才是那个小题大做、在意这些破事的人一样？
他猛地盯着顾决，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但顾决的眼神深邃如古井，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他不再吵嚷，只是慢慢地收回手机，扭回头，盯着桌面，闷闷地说了一句：“……不用了。”
删帖有什么用？只会显得欲盖弥彰，而且根本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一整天，周屿舟都处在一种低气压的烦躁之中。
论坛的谣言像病毒一样扩散，连隔壁班不太熟的同学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古怪的笑意。
课间，李豪和张宸果然也鬼鬼祟祟地凑过来打听。
“舟哥……论坛上那帖子……真的假的啊？”张宸挤眉弄眼，语气里八卦多于关心。
李豪也压低声音：“我靠，顾大佬真叫你‘小米粥’？这么肉麻？”
张宸解释：“小米粥是真的，叫了不止一次了。”
周屿舟气得一人给了一脚，咬牙切齿地低吼：
“假！的！全是瞎编的！你们俩脑子被门夹了？那种鬼话也信？”
两人挨了踹，反而嘿嘿笑起来。
“哎呀知道知道，肯定是假的，”张宸揉着屁股。
“但这编得有鼻子有眼的，还挺带感……” “就是，你俩这cp现在可比篮球赛热度高多了！”李豪补充道。
“滚蛋！”周屿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烦死了！谁要跟他扯上这种关系！”
就算是假的，这种被强行和顾决捆绑在一起、成为所有人谈资和笑料的感觉，也让他极度不适。
他只想离顾决远远的，越远越好，最好一点纠葛都没有。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周屿舟开始刻意地躲着顾决。
收作业时，他把本子放在两人桌子中间的空档就立刻缩回手；讨论问题宁可绕远去找张宸甚至问老师，也绝不扭头问顾决；下课铃一响就立刻弹起来冲出教室，绝不和顾决有同时待在座位上的机会；就连不小心眼神对上，他都像看到什么能长针眼一样的东西立刻移开。
他觉得自己表现得已经足够明显了——我讨厌这些谣言，所以我讨厌你，离我远点。
顾决似乎察觉到了他这种刻意的疏远，但没什么表示，依旧该干嘛干嘛，周屿舟的一切反应都与他无关。
这种态度让周屿舟更加憋闷。
晚自习的灯光白得晃眼，教室里安静得只有笔尖划过纸张和偶尔翻书的声音。
周屿舟对着一道物理题演算了半天，毫无头绪，烦躁地扔下笔，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
顾决正微微侧着头，专注地看着一本厚厚的竞赛题集，侧脸在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
还挺好看的？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突然窜进周屿舟的脑海，让他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屿舟看着他那副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再想想自己这一整天的烦躁和躲闪，心里那股邪火又蹭蹭往上冒。
凭什么啊？凭什么就我一个人在这生闷气？这家伙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等等……
周屿舟脑子里突然又闪过一个念头。
以前的论坛，虽然也偶尔会有一些关于他和顾决的八卦帖，说他俩关系差、是死对头之类的，但最多也就小范围讨论一下，很快就被其他帖子淹没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两天？这些离谱到家的谣言会突然爆发出来，还传得这么凶？好像背后有只手在故意推波助澜一样……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种怀疑的种子悄然生根。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用笔帽小心翼翼地、极其轻微地捅了一下顾决的胳膊。
顾决从题海中抬起头，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周屿舟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好奇：“喂……论坛那些帖子……你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是谁干的？以前好像没闹这么大过。”
顾决看着他，眼神深邃，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开口：“不清楚。”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平静，“你太在意了。这种东西，不用管就是了。”
又是这种话！
这种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跳脚、在小题大做的态度，彻底点燃了周屿舟压抑了一整天的怒火和委屈！
“我太在意了？！”周屿舟猛地压低声音吼了回去，脸颊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你说得轻巧！被编成那样的人不是你吗？！
“你看你又急…”
他越说越气，越想越觉得顾决这种平静反常得可疑，联想到早上他那个“可以删帖”的提议，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涌上心头——
顾决其实知道是谁干的？甚至他默认了这种谣言？
这个念头让周屿舟感到一阵恶寒和极大的背叛感！
愤怒和冲动之下，他完全没过脑子，抬起脚，对着顾决的小腿就狠狠踹了过去！
“砰！”一声闷响，在安静的晚自习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周围好几个同学都被惊动了，惊讶地看了过来。
两人之间瞬间充满了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小腿上结结实实的痛感让顾决吸了口冷气，他眉头紧锁，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终于掀起了一丝波澜，是错愕，还有被突然攻击后本能涌起的厉色。他转过头，看向炸毛的周屿舟，声音压低了，却带着一种危险的、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的意味：
“好啊，小米粥，你还真动手啊？”
这声带着痛感和薄怒的“小米粥”，在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像是在重复论坛上那些不堪的调侃。周屿舟又气又怕，心脏砰砰狂跳，但话已出口，脚已踹出，没有回头路了。
他梗着脖子，声音因为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微微发颤，不管不顾地追问：
“是不是你，顾决！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干的！你默认的对不对？！你就想看到这样是不是？！”
他把自己那个可怕的猜想吼了出来，眼睛死死盯着顾决，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心虚或承认的痕迹。
顾决闻言，脸上的错愕和厉色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所取代。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周屿舟一样，仔细地看了他两秒，然后非常肯定、甚至带着点被侮辱般的冷硬，斩钉截铁地否认：
“不是我。”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周屿舟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补充道，“我还没那么无聊。”
他的否认太过直接和干脆，眼神里的那点被怀疑的愠怒看起来无比真实，和周屿舟认知里那个虽然讨厌但至少敢作敢当（比如扣分从来光明正大）的顾决形象重合了。
是啊……顾决要是想整他，有的是更直接更狠的办法，何必用这种绕弯子、毁人清誉又自损八百的阴招？这根本不像他的风格。
不是顾决？
那会是谁？
谁这么处心积虑地要同时搞臭他们两个？谁能对我和顾决之间那些细微的互动这么了解，还能编造得如此“栩栩如生”？
一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劈进了周屿舟的脑海！
赵宇炀！
那个顶着一头麦黄色头发、总是笑得过分热情、试图贿赂他被他拒绝、还在楼梯间偷偷散播顾决“黑料”的宣传部部长！
他完全有动机！自己拒绝了他的拉拢，还警告了他，他怀恨在心！ 他也完全有机会和能力！
他是管宣传的，对论坛运作熟悉，认识的人多，想要暗中推波助澜太容易了！ 那些所谓的“细节”，有些根本就是公开场合谁都能看到的事情，但有些……比如“小米粥”这种称呼，除了在场的人，还有谁会知道？！张宸李豪虽然也起哄，但他们不会用这种恶毒的方式……只有赵宇炀！他当时就在学生会办公室！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清晰的目标！
周屿舟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愤怒和怀疑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和后知后觉的惊悚。
他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是赵……”
名字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瞬间，他猛地刹住车，意识到还在晚自习的教室里，周围还有无数双好奇的眼睛盯着他们。
他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但脸上剧烈变化的表情和那双骤然睁大的、写满了“原来是他”的眼睛，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顾决一直紧盯着他，没有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看到周屿舟从愤怒质疑到震惊恍然，再到猛地收声，顾决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眸色更深了。
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瞬间变了质，从激烈的冲突转向了一种无声的、却更加紧绷的共识和警惕。
周屿舟的心脏还在狂跳，但这次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发现了真相的惊悸。他看着顾决，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顾决率先移开了目光，视线落回自己的书本上，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冲突从未发生。但他紧抿的唇线和周身尚未完全散去的低气压，显示他并非毫不在意。
他极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像是在对周屿舟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人是太闲了。”
……
顾决抱着一摞乐谱和几件小型乐器正穿过走廊，下课时间，人流熙攘，他走得有些艰难。
“唉顾决！这儿呢！”一道洪亮的声音穿透嘈杂，精准地砸向他。
顾决循声望去，看见陈峰隔着几步远的人潮，正用力朝他挥手。陈峰刚上完体育课，额发被汗水浸得微湿，一身红色的运动衫格外扎眼。
“可算碰上你了，”陈峰几步挤过来，很自然地从顾决手里分担过一架略显沉重的电子琴，“帮你拿点。对了，刚在路上刷到那个帖子，怎么回事啊？就论坛里说你和周屿舟那事儿……”
顾决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听到了。
“你就这反应？”陈峰侧过头看他，压低声音，“那个赵宇炀，我听说他有点问题，而且这人挺小气的，真不用管他？”
“不用。”顾决答得干脆，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调整了一下抱着乐谱的姿势，免得被路过的人撞到。
“真不用？”陈峰还是有点不放心，“我看他那架势，恨不得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像个……”他一时卡壳，想不出合适的词。
顾决嘴角极轻微地扯了一下，像是嗤笑，又像是懒得评价。
“开着屏的孔雀罢了。”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陈峰乐了：“你这比喻……够损的。不过挺像，整天昂着个头。”
“看着光鲜，”顾决瞥了眼窗外，阳光有些刺眼，“毛底下指不定什么样。说白了，就是个虚张声势的秃毛龟。”
“秃毛龟？”陈峰先是一愣，随即爆出一阵大笑，引得周围几个同学侧目，“我靠，顾决，你骂人真是杀人不见血啊！不过话说回来，他为什么总留那么长的刘海？都快遮眼睛了，耍帅？”
顾决闻言，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侧过脸，看向陈峰，眼神里带着点“你居然才知道”的淡然。
“听说，”他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仅够他们两人听见，语气里带着一种一本正经的探讨意味，“他发际线挺感人的，只能靠刘海遮一遮。”
陈峰张了张嘴，愣是没立刻说出话，像是在消化这个过于直白又充满画面感的答案。
几秒后，他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抖动，笑得几乎拿不稳手里的电子琴。
“我服了，真的服了，这种情报你都是从哪儿搞来的？”
顾决没再接话，只是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算是回应了陈峰的笑声。
走廊尽头，教室的门开着，里面的喧闹声隐隐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