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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洞察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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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下课十分钟后,牧松成才姗姗到食堂的窗口排队。
“牧同学!”排在他前面的两位女生向他打了声招呼,“你昨天的那个投球,超帅哦。”
对方的脸有些熟悉,估计是隔壁班的同学。
牧松成故作惊奇:“你们那时候也在?真是不好意思,被你们看见我装逼成功的现场了。”
女孩子们咯咯一笑:“哎呀,你怎么没加入篮球社呀,不然我们就可以在篮球赛的时候为你打call了。”
牧松成耸耸肩:“没办法,我是音乐的奴隶。”
“我们打算坐在窗边,你一个人的话,要和我们坐吗?”
牧松成用饭卡刷了窗口的机器,接过餐盘。他的余光瞥向食堂的南边,然后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要和班长说,下次一定。”
女生被拒绝也没有露出不快的表情:“那说好了啦。”
牧松成向他们比了个ok,向谭律尧走去。
“班~长,你们这边应该没有人坐吧?”牧松成大剌剌地坐在了谭律尧的左侧。
“没有,你坐。”谭律尧举着筷子欣然道。
“你刚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来吃饭?”谭律尧问。
“唉别提了。”牧松成皱起了脸,“刚去了班主任那里一趟。还是那档子事。”
“所以你还是没有抓到那个举报你的缺德家伙?”
牧松成嚼米饭的速度慢了下来,他看向谭律尧对面从他坐下来开始都没有什么反应的屈缓,鼻子轻轻“哼”了一下,嘴上却道:
“没有呢,毕竟我‘作案’的时候没有看见任何人。”
他一直盯着屈缓:“这种背后被人阴了一把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谭律尧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牧松成的脑袋:“不要露出这种阴恻恻的表情,是你有错在先。”
牧松成嘿然一笑:“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嘛,我已经在全校同学面前深刻反省了。”
“下不为例哦。”
“是是是。”牧松成说,“说来,班主任托我给你带话,我们的宣传委员不是请了一周的病假吗?学校那边突然通知说后天就要检查黑板报。所以这个任务就落到了你的身上。”
“我靠。”谭律尧轻骂一声,“怪不得我刚还和屈缓说,我今天上午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说不定会有什么坏事发生,原来在这等着我呢。不行,我一定要拉个人垫背——我们今天的值日生是谁来着?”
牧松成:“……”
谭律尧疑惑地看向牧松成。
牧松成:“是我。”
谭律尧哈哈大笑:“难兄难弟,难兄难弟。”
牧松成也用筷子敲了一下谭律尧的头:“明天请我吃烤串!”
谭律尧:“请请请,一定请。”
“尧。”屈缓抬头。
这是牧松成今天第一次听见屈缓开口。
掩映在长刘海下的阴郁双眼在动作中露出半点冷漠的不悦神色,淡色的唇因为刚吃了饭而比平时多了份亮泽的光。
他看向和牧松成插科打诨的谭律尧:“吃快点,你不是说一会儿还有会吗?”
“可恶,你提醒我了。”谭律尧看了一眼手表,开始猛扒饭。
牧松成收敛笑意,转回头,不紧不慢地夹了块肉塞进嘴里。
“好苦!”他叫了起来。
“哈哈!”谭律尧嘲笑道,“我忘记提醒你避雷食堂的可乐鸡翅了。这道菜可是出了名的神佛二象性。你永远也吃不准今天的鸡翅有没有烤焦。”
牧松成转了下眼珠,扫了眼谭律尧的餐盘,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我以前的学校食堂可是出了名的难吃,我以为转到这个学校就不会有食堂刺客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明明我为了可乐鸡翅放弃了我爱的花菜炒肉。”
“哦小可怜。”谭律尧立刻心生怜悯,“我正好不爱吃花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介意!”
牧松成欣然夹走了谭律尧的所有花菜,吃得嘎嘎香,并对屈缓露出挑衅的笑容。
屈缓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腿在地面上划出难听的噪声。
谭律尧面露愕然。
屈缓深呼吸了一下:“我先去倒饭。”
谭律尧:“哦……哦好。”
他看着屈缓离开的背影,又转头望了望快乐地干饭的牧松成,若有所思。
屈缓回来找谭律尧的时候,谭律尧正好也吃好了饭,于是谭律尧向牧松成打了声招呼,和屈缓一起离开了。
牧松成偷偷在心里比耶,自己成功扳回了一局。
——
牧松成对人类的情感拥有最敏锐的洞察力。
这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察觉到的事情。
他对于他拥有独特能力的最早的记忆,起源于与妈妈同事的相处。
那段时间他的住家保姆因为家里有事请了一个月的假,爸爸妈妈不想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雇一个信不过的新保姆,而那时的他也已经比同龄人更为懂事,于是妈妈将他带到了公司自己照顾。
在妈妈手下工作的叔叔阿姨们都对他非常友善,每次他一来公司就塞给他一大堆吃的,虽然很多都是妈妈不允许吃的垃圾食品,但他可以在向妈妈上缴了绝大多数之后藏几包偷偷吃。
可其中有一位叔叔,他就是喜欢不起来。明明对方也总给他吃的,也会时不时夸他美丽的小脸蛋,但每次他迎上那位叔叔镜片后慈祥的双眼时,总是情不自禁地不寒而栗。
他似乎感受到了如毒蛇吐信般的丝丝恶意。
妈妈总说他想太多,早点洗洗睡吧。
可过了段时间,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位叔叔。
他问妈妈,妈妈犹豫了一下说,那位叔叔因为对其他小朋友做了不好的事情而被关进了监狱。
再后来,到了妈妈的升职关键时期,他时常发现,虽然妈妈陪她玩的时候带着温柔的笑意,身上却散发着浓郁的疲惫。于是他停下了玩耍,对妈妈说他玩累了,他要回家。
每当爸爸妈妈因为小事吵架的时候,他就会成为他们中间的小调解员,然后开始等他们和好后给他的奖励。
就在那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他可以将他人的情感为自己所用。
只要他愿意,他能够成为他人眼中最舒适的倾诉对象与朋友。
可在某一天,他忽然明白,某些人是不值得他利用能力奋力讨好的。
比如妈妈去世后的爸爸。
比如屈缓。
他从见到屈缓的第一面,就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与厌恶。
并且随着他与谭律尧、邓绫越来越亲近,那种消极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于是牧松成恍然大悟。
原来在屈缓看来,是牧松成抢走了他的好朋友们啊。
噫~好幼稚哦。
牧松成对那种恶意不以为意,直到长笛事件发生。
牧松成怒火中烧,睚眦必报。
他当然知道举报人是屈缓,毕竟两人直接打了个照面。可他并不打算将屈缓暴露。
一是一旦他说,谭律尧他们就会知道屈缓举报的行为逻辑,明白屈缓对好友阴暗的占有欲。二是他要利用他的先天能力优势,保持敌明我暗的局面,将屈缓彻底击败,对他俯首称臣。
对付屈缓最好的方式,就是找谭律尧和邓绫下手。毕竟,随便找人给屈缓打一顿可不是君子的风格嘿嘿嘿嘿。
“成成,你还没走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牧松成抬头,邓绫端着饭坐在了对面,“我刚才去宿舍拿了点东西,所以来迟了。你这是已经快吃好了?要不你吃好先走?”
牧松成笑得眼角弯弯:“我正好没事干,陪你聊一会儿。”
——
时间到了傍晚,牧松成打扫好卫生后拿着湿答答的抹布回教室。
此时的教室里只剩两个人,他们正站在教室最后的黑板报前研究。其中一个是谭律尧,另一个是……屈缓?
“为什么这家——屈缓在这里?”牧松成中途听出了自己语气中的质问,立刻蔫了气。
谭律尧瞧了牧松成一眼,坦然道:“这是外援。”
牧松成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干巴巴道:“哦……欢迎啊,但为什么要请外援?我们不是自己有美术课代表吗?”
“屈缓他画得好。宣传委员就是美术课代表。”谭律尧一一回答。
“哦,那邓绫呢?”为什么外援不是邓绫?
谭律尧:“家里有事先走了。屈缓画得比他好。”
“我觉得只有我们两人也能画。”
“屈缓画得好。”
“……他同意替别的班画黑板报?最后可是要评分的。”
“他同意。”
牧松成看当事人屈缓。
屈缓点头:“对。”
“……好吧!”牧松成屈服了,“那让画画非常牛逼的屈缓主笔,我们打下手。”
“我就是这么想的。”谭律尧指了指黑板,又给两人看了下宣传委员打印下来的预览图,“目前左半块黑板除了文字基本上已经完工了,文字由我来负责,右半块给你们,屈缓画轮廓,牧松成填色。有问题吗?”
纸张只有A4纸大小,三人必须要凑近才能一同看清。而牧松成正巧就站在屈缓的旁边,所以他与屈缓的距离被迫拉近。
尴尬从牧松成看图的三秒内探了出来,于是牧松成在视线离开纸张后立刻向外迈了一步,将尴尬塞了回去。
“没问题。”他和屈缓一起回答。
黑板的右边是个人物立绘,人物身旁还有些花花草草围绕。屈缓为了让牧松成从一开始就有事做,先画了下方的小物件。确实像谭律尧说的那样,屈缓甚至没用几次黑板擦,右手非常连贯地浮动了几下,一颗小巧可爱的蘑菇便跃然“板”上。
牧松成脱口而问:“你们班的黑板报也是你负责的?”
屈缓似乎一开始没听到牧松成的话,或者是不认为牧松成在和他说话,在牧松成默默翻完白眼后,屈缓才说:“不是。”
“哦。”牧松成也反应慢了好几十拍地回了一声。
屈缓踩在椅子上,开始由上而下画人物主体。牧松成拿着彩色粉笔也开始填涂。
不用动脑子的机械工作很容易让牧松成的思绪乱飞。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他转学以来第一次,除了吃饭时,和屈缓相处这么久。在食堂吃饭他一般会坐在谭律尧或者邓绫旁边,只把沉默寡言的屈缓当透明人。可现在,屈缓正彰显着存在感。
配着左侧传来的谭律尧很有规律的写字声,牧松成偷偷将目光放在了比他高了大半个身子的屈缓脸上。
也许对方并不是爱出门的类型,皮肤在深色校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白皙。通过这个角度,牧松成可以清晰地看见屈缓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双唇以及细长的眼睛前挺翘的睫毛。
——然后下一秒,那双仿佛由无机质组成的眼望向了他。
其中无悲无喜,牧松成没有感知到任何的情绪,只有一片空洞。
可就算如此,牧松成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心悸,在他将之归因于偷窥的心虚后,张开嘴打算辩解点什么时,屈缓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
近十秒后,牧松成停顿的手继续涂了起来。
“尧,人物的轮廓画好了,你来看看。”屈缓说。
谭律尧往后走了一点,摸着下巴端详。
“两只手臂是不是粗细不一样?右手臂可以再细一点。”
“好。”
“左手现在有点空,可以让她拿朵花。”
“好。”
“裙子旁边那块区域有点空,可以再加点小东西装饰。”
“好。”
牧松成在一旁听着这段对话,忍不住咋舌,开始思考屈缓究竟是人机还是唯谭律尧命是从的狗。
当然他什么也不敢说,只是做了班长大人的另一条狗。
“牧松成,不要偷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