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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你填兴趣班别选画画！浪费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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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风刚把梧桐叶吹得泛黄，嘉乐就攥着那张皱巴巴的兴趣班报名表，蹲在单元楼门口的台阶上，手指反复摩挲着“美术班”那一行，连指尖都蹭得发烫。
书包里还装着美术老师今天发的画纸，上面是他中午偷偷画的小太阳，老师用红笔圈了个圈，写着“色彩很亮，有天赋”。就是这行字，给了嘉乐勇气，放学路上一路跑着回家，连平时最爱玩的弹珠都没顾上捡，就想跟家里说，他要报美术班。
可刚走到单元楼门口，就撞见了下班回来的二姐嘉欣。嘉欣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袖口卷到胳膊肘，手腕上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油墨——她在印刷厂当校对，每天要对着一摞摞报纸，眼睛熬得通红，手上也总沾着这些洗不掉的印子。
“乐乐，蹲这儿干啥？不回家？”嘉欣的声音有点哑，刚下班的疲惫还挂在脸上，看见嘉乐手里的报名表，就走过去，弯腰拿了过来，“这啥？兴趣班报名表？”
嘉乐赶紧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凑到嘉欣身边，小声说：“二姐，我想报美术班，老师说我画得好。”
他以为二姐会像老师一样夸他，甚至帮他跟妈说情，可嘉欣的手指刚扫过“美术班”那三个字，眉头就“唰”地一下皱了起来，把报名表递回给他的时候，语气也沉了下去：“你填兴趣班别选画画！浪费钱！”
嘉乐脸上的笑瞬间就僵住了，手里的报名表也差点掉在地上。他没想到二姐会反对得这么干脆，小声辩解：“可是老师说我有天赋，而且美术班一个学期才两百块，我可以少吃点零食，把零花钱省下来……”
“省什么省？”嘉欣打断他，语气比刚才更重了点，“两百块不是钱？你以为零花钱好省？再说了，画画能当饭吃吗？将来考学又不加分，学了也是白学，不如报个数学班，补补你的算术，那才有用。”
单元楼里的灯亮了，有人下班回来，路过的时候看了他们一眼，嘉乐觉得有点丢人，把报名表往身后藏了藏，眼圈也有点红：“可是我喜欢画画……”
“喜欢不能当饭吃！”嘉欣的声音没放低，大概是累了一天，耐心也耗没了，“听我的，别选画画，要么报数学，要么报英语，不然这兴趣班你就别报了。”
说完，嘉欣就拎着手里的菜，先上楼了，留下嘉乐一个人蹲在台阶上，手里攥着那张报名表，眼泪“吧嗒吧嗒”掉在“美术班”那一行，把纸都洇湿了一块。
他想不通，二姐平时对他那么好，他想要的玩具，二姐会省吃俭用给他买；他想吃的糖葫芦，二姐下班绕远路也会给他带，怎么到了画画这件事上，二姐就变得这么凶，还说画画浪费钱？
蹲了好一会儿，直到风有点凉了，嘉乐才慢慢站起来，把报名表叠好，放进书包最里面，低着头往楼上走。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几盏，走一步亮一盏，昏黄的光落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孤单。
家里的门没关严，留了道缝，嘉乐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二姐和妈的声音。他本来想推门进去，可听见“美术班”三个字，脚步就顿住了，悄悄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说话。
妈正在厨房择菜，水流“哗哗”的，声音有点含糊：“嘉欣，你跟乐乐说啥了？刚才我看见他蹲在楼下，眼睛红红的，问他也不说。”
嘉欣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比刚才跟嘉乐说话的时候，软了好多，甚至还带着点嘉乐从没听过的委屈：“妈，乐乐想报美术班，我没让他报，跟他吵了两句。”
“你这孩子，乐乐喜欢就让他报呗，两百块钱，我省省也就出来了。”妈的声音顿了顿，大概是把菜放进了盆里，“再说了，乐乐从小就喜欢瞎画，墙上、本子上，到处都是他的画，报个班学学也好。”
“妈，您别惯着他！”嘉欣的声音提高了点，又很快放低，像是怕被谁听见，“画画有啥用啊？将来又不能靠这个吃饭，两百块钱，够乐乐买两箱牛奶，够您买半个月的菜了，花在画画上，不是浪费吗？”
“怎么是浪费呢？孩子喜欢啊。”妈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知道，你是为了家里好，可也不能总委屈孩子……”
“我不是委屈他。”嘉欣的声音突然有点哑，嘉乐贴在门上，能听见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妈，您忘了？我当年上初中的时候，也想报美术班，您说家里穷，供不起，让我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那时候哭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没报成。”
嘉乐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从来不知道，二姐以前也想报美术班。
“我知道你那时候委屈。”妈的声音也带着点愧疚，“那时候家里确实难，你爸的工资刚够糊口，你还要供你弟上学，我也是没办法……”
“我知道您没办法，所以我不怪您。”嘉欣打断妈，语气慢慢平静下来，却带着点说不出的酸涩，“可我不想乐乐也遗憾。他现在还小，喜欢就喜欢，可学画画太费钱了，刚开始是两百块的兴趣班，后来要画笔、画纸、颜料，再往后要是想好好学，还要找老师补课，那钱就是个无底洞。咱们家这条件，供不起他这么折腾，与其让他学一半，最后因为没钱放弃，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让他学，省得将来跟我一样，想起这事就难受。”
门外的嘉乐，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手里的书包带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了白。原来二姐不是觉得画画没用，也不是不想让他学，是怕他跟她一样，因为家里的条件，最后只能放弃，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他想起以前，二姐的枕头底下，总藏着一个旧本子，他偷偷看过一次，里面画满了画，有家里的老房子，有院子里的梧桐树，还有穿着裙子的小女孩——那时候他还问二姐，这是谁画的，二姐说，是她以前随便画的，没什么好看的，然后就把本子收了起来，不让他再看。
那时候他还觉得二姐小气，现在才明白，那个本子里藏着的，是二姐没说出口的遗憾。
“可要是乐乐真喜欢，不让他学，他也会难受啊。”妈的声音里带着犹豫，“要不，我再跟你爸说说，咱们省省，先让乐乐学一个学期，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坚持？”
“妈，别了。”嘉欣的声音很坚定，“一个学期之后呢？他要是喜欢上了，还想继续学，咱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省，您的药钱，爸的烟钱，还有乐乐的学费，哪一样不要钱？我现在在印刷厂上班，一个月才三千块，除去房租和生活费，剩不下多少，实在供不起他学画画。”
嘉乐听见里面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大概是二姐站了起来，走到了厨房门口，“再说了，我已经跟我们厂的同事打听好了，旁边那个数学班，老师教得特别好，好多孩子去了之后，数学成绩都提高了，咱们让乐乐报那个，将来考个好初中，比什么都强。”
“那……好吧，听你的。”妈叹了口气，“等会儿乐乐回来了，我跟他好好说说，别让他怪你。”
“没事，他要是怪我，就让他怪吧，等他长大了，就明白了。”嘉欣的声音里带着点自嘲，“反正我这个当二姐的，在他眼里，大概就是个只会反对他的坏人。”
嘉乐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轻轻推开门，低着头走了进去，声音有点哑：“二姐，我不怪你，我不报美术班了，我报数学班。”
客厅里的嘉欣，还有厨房里的妈，都愣住了，转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惊讶。嘉欣快步走过来，蹲在他面前，伸手想摸他的头，又怕碰掉他的眼泪，手停在半空中，声音有点颤：“乐乐，你……你都听见了？”
嘉乐点点头，把书包里的报名表拿出来，摊在桌子上，用铅笔在“数学班”那一行，轻轻打了个勾，然后把报名表递给嘉欣：“二姐，我报数学班，画画我可以自己在家画，不用花钱报班，也能画得很好。”
嘉欣看着那张被洇湿了一块的报名表，又看着嘉乐红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她突然伸手，把嘉乐抱在怀里，声音哑得厉害：“乐乐，对不起，是二姐没用，不能让你学自己喜欢的东西。”
“二姐，我不怪你。”嘉乐靠在嘉欣怀里，眼泪蹭在她的工装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等我长大了，挣了钱，我再学画画，到时候我还教你画，咱们一起画。”
妈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相拥的姐弟俩，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赶紧擦了擦，走过来，摸了摸嘉乐的头：“好，等咱们乐乐长大了，挣了钱，想怎么学就怎么学，到时候也给你二姐报个班，让她也圆了当年的梦。”
嘉欣抱着嘉乐，用力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把嘉乐抱得更紧了。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风吹梧桐叶的声音，还有姐弟俩轻轻的呼吸声，却让人觉得格外温暖。
晚上吃饭的时候，爸回来了，嘉欣跟爸说了嘉乐报数学班的事，爸没反对，还说：“报数学班好，将来考学有用，乐乐，好好学，爸给你买新的练习本。”
嘉乐点点头，低头扒着饭，却没什么胃口。他想起白天老师说的话，想起自己画的小太阳，心里还是有点难受，可一看到二姐碗里，只有青菜，没有肉，他就把心里的难受压了下去——二姐总是把肉夹给他，自己却舍不得吃，他不能再让二姐为他操心了。
吃完饭，嘉乐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书包里拿出那张画着小太阳的画纸，小心翼翼地贴在墙上，然后又拿出一个新的本子，在第一页上，画了两个牵手的小人，一个高一点，一个矮一点，旁边写着“二姐和乐乐”。
他想，等他学会了画更多的东西，就画一幅大大的画，画里有爸、妈、二姐，还有他，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开开心心的，到时候，他一定要把这幅画送给二姐。
第二天早上，嘉欣送嘉乐去上学，路过小区门口的文具店时，嘉乐看见橱窗里摆着一盒新的水彩笔，有十二种颜色，鲜艳得很，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就拉着嘉欣的手，快步往前走：“二姐，咱们快走吧，要迟到了。”
嘉欣也看到了那盒水彩笔，她知道嘉乐喜欢，心里有点酸，停下脚步，拉着嘉乐的手，说：“乐乐，你等会儿，二姐给你买盒水彩笔。”
“不用了二姐，我有蜡笔，够画了。”嘉乐赶紧摇头，“水彩笔太贵了，咱们省着点钱。”
“没事，不贵，才十块钱。”嘉欣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拉着他走进文具店，拿起那盒十二色的水彩笔，递给老板，“老板，这个多少钱？”
“十块。”老板笑着说，“小朋友喜欢啊？这水彩笔颜色亮，画画特别好看。”
嘉欣付了钱，把水彩笔递给嘉乐：“拿着吧，在家画画的时候用，不用省着，二姐还买得起。”
嘉乐接过水彩笔，紧紧抱在怀里，眼睛亮得像星星，小声说：“谢谢二姐，我一定会好好用的，不浪费。”
“嗯，好。”嘉欣笑着点头，看着嘉乐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松了口气，好像弥补了一点没能让他报美术班的遗憾。
送嘉乐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嘉乐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那个刚画了“二姐和乐乐”的本子，递给嘉欣：“二姐，这个给你，是我昨天画的，你收着。”
嘉欣接过本子，翻开第一页，看到那两个牵手的小人，还有旁边歪歪扭扭的字，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赶紧别过头，擦了擦眼泪，笑着说：“画得真好看，二姐收着了，等你以后画得更好了，再给二姐画一幅。”
“嗯！”嘉乐用力点头，背着书包跑进了学校，跑了两步，还回头跟嘉欣挥手，“二姐，再见！”
嘉欣站在学校门口，看着嘉乐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里，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本子，心里又暖又酸。她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这样，每天放学路过文具店，都要多看两眼里面的画纸和画笔，却从来不敢跟妈说想要，最后只能用捡来的废纸，在上面随便画。
那时候她就想，等她长大了，挣了钱，一定要买一盒最好的水彩笔，买一摞厚厚的画纸，好好画一画自己喜欢的东西。可真等她长大了，却因为家里的琐事，因为要供弟弟上学，因为要帮衬家里，把当年的喜欢，一点点藏在了心里，那个旧本子，也只能偷偷藏在枕头底下，偶尔拿出来看一看，就像藏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嘉欣深吸一口气，把本子放进自己的工装口袋里，转身往印刷厂走。路上，她路过一家美术用品店，橱窗里摆着各种各样的画笔、画纸，还有一幅幅画好的风景画，她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好久。
店里的老板以为她要买东西，笑着问：“姑娘，想买点什么？我们这儿的画笔都是进口的，画画特别顺手，要不要进来看看？”
嘉欣赶紧摇摇头，笑着说：“不用了，我就是随便看看。”
说完，她就快步往前走，不敢再回头——她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会忍不住进去，就会想起当年的遗憾，就会觉得对不起嘉乐，也对不起当年的自己。
晚上下班的时候，嘉欣路过菜市场，看到有卖橘子的，很新鲜，就买了几个，想着回去给嘉乐吃。走到单元楼门口的时候，她看见嘉乐蹲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今天买的水彩笔，在本子上画画，旁边还放着一个橘子，显然是等她回来，想跟她一起吃。
“乐乐，怎么蹲在这儿？不冷吗？”嘉欣走过去，把橘子放在他手里，蹲下来看他画的画。
嘉乐画的是学校的操场，有跑道，有篮球架，还有几个小朋友在跑步，颜色涂得很均匀，比昨天画的小太阳，好看多了。“二姐，你看我画的，好看吗？我用你给我买的水彩笔画的，颜色真亮。”
“好看，咱们乐乐越来越厉害了。”嘉欣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走，咱们回家，把橘子剥了，一起吃。”
“嗯！”嘉乐收拾好本子和水彩笔，拉着嘉欣的手，蹦蹦跳跳地往楼上走，嘴里还不停说着学校里的事：“二姐，今天数学班的老师特别好，还夸我算术算得快，我以后一定好好学数学，考个好成绩。”
“好，二姐相信你。”嘉欣笑着点头，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她知道嘉乐是在安慰她，他心里还是喜欢画画的，只是不想让她担心，才故意说数学班的事。
回到家，妈已经做好了饭，爸也回来了，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吃饭，嘉乐把剥好的橘子，先递给妈，再递给爸，最后递给嘉欣：“妈，爸，二姐，你们吃橘子，可甜了。”
“咱们乐乐真懂事。”妈笑着说，把橘子瓣放进嘴里，“甜，真甜。”
吃完饭，嘉乐回到房间画画，嘉欣收拾完碗筷，就坐在客厅里，拿出那个嘉乐给她画的本子，翻来覆去地看。妈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小声说：“嘉欣，其实我今天去菜市场，碰到你小学同学李娟了，她现在开了个美术工作室，专门教小朋友画画，她说要是家里条件不好，也可以帮忙减免点学费，要不，咱们再跟乐乐说说，让他去试试？”
嘉欣手里的本子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妈，眼神里满是惊讶：“真的？她真这么说？”
“真的，我还留了她的联系方式。”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嘉欣，“李娟说，她记得你以前画画特别好，还说当年你没报美术班，她都觉得可惜，要是乐乐喜欢，她愿意好好教乐乐，学费的事，咱们慢慢凑，她不催。”
嘉欣接过纸条，手指反复摩挲着上面的电话号码，心里又激动又犹豫。她想让嘉乐去学画画，圆了嘉乐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