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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追捕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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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追捕者与节点
牧野的手像铁钳,攥得魏凛腕骨生疼。根本不容他挣扎或提问,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拖着他撞进了侧方的黑暗。
那不是一扇门,更像是一处墙体的破损缺口,边缘参差不齐,露出里面黑黢黢的、更深的空洞。浓重的灰尘和霉菌气味扑面而来,呛得魏凛几乎窒息。
身后,走廊尽头那扇饱受撞击的门发出了木材碎裂的刺耳尖鸣,混杂着一种非人的、湿漉漉的咆哮,猛地灌满了整个空间。
“低头!”
牧野低吼一声,猛地将魏凛往下一按,几乎是把他塞进了那个破口。魏凛感觉自己滚进了一个极其狭窄的通道,手肘和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粗糙的水泥面上,火辣辣地疼。
紧接着,牧野高大的身躯也敏捷地挤了进来,同时反手将一块沉重的、似乎是原本就放在附近的金属板猛地拉过来,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他们进来的缺口。
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被彻底隔绝。
绝对的黑暗。沉重得令人窒息。
只有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剧烈地交织回荡。
砰!哐——!
可怕的撞击声立刻在金属板另一侧炸开,那薄薄的屏障剧烈震动,碎屑簌簌落下。伴随着撞击的,是某种东西疯狂抓挠金属表面的声音,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还有那持续不断的、饥饿而愤怒的低沉嘶吼。
魏凛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像要炸开。他能感觉到牧野就挡在他和那扇“门”之间,男人绷紧的背部肌肉隔着衣料传递出惊人的力量和戒备,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困兽。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些东西又是什么?这个男人……他说三个小时前确认了我的尸体?
无数问题在魏凛被恐惧和混乱塞满的脑海里翻滚,但此刻最大的疑问是——他们能活过下一秒吗?
金属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中央甚至微微向内凸起了一个可怕的弧度。
牧野纹丝不动,呼吸却压得极低。魏凛在绝对的黑暗里看不清,却能感觉到他微微调整了重心,一只手似乎按向了腰侧某处——那里或许有武器。
抓挠和撞击声持续了足足一分钟,那疯狂的势头才似乎慢慢平息下去,转变为一种不甘心的、徘徊的低吼,最终,那声音也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深处。
寂静重新降临。
比之前的死寂更加可怕,因为这寂静里浸满了未散的暴力余味和窥伺感。
魏凛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耳膜的声音。
“暂时……安全了。”牧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细微喘息,但依旧稳定,有一种奇异地让人心安的力量。他似乎在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魏凛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满嘴还是那股令人作呕的血锈味——来自槐树上那个“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沙哑得自己都认不出来,“你是谁?你说你看到了我的……尸体?”
牧野转过身。在浓稠的黑暗里,魏凛只能勉强看到他一个更深的轮廓。
“我说了,牧野。第七区防御兵团。”男人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刻的、无法理解的困惑,“至于你……魏凛,男,二十九岁,量子物理研究所特聘研究员,编号Q-T737。死于标准时区9月17日上午7点23分,死因……额角遭受钝器重击,凶器为你随身携带的一把旧扳手。尸体于城西老城区槐安路‘馨苑小区’3号楼下的槐树下被发现。现场勘验显示……无第二人活动痕迹。”
他一字一句,清晰冰冷,如同宣读一份死亡报告。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魏凛的神经。
时间、地点、死因、凶器……甚至他藏在心底的研究所编号!全部吻合!连同那个诡异的、死去的“自己”的景象!
“不可能……”魏凛喃喃自语,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我那个时候……我刚出门……我看到了……”他看到的是未来的场景?还是平行时空的碎片?
“你看到了什么?”牧野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失态,立刻追问,语气急促。
魏凛张了张嘴,却发现那股寒意冻僵了他的舌头。如何描述那超乎理解的恐怖一幕?
就在这时——
嗒……
嗒……
嗒……
一种缓慢、粘滞的滴水声,毫无预兆地在这个狭窄、黑暗的藏身之处响了起来。
声音很近。
仿佛就在……他们中间。
两人瞬间噤声。
魏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猛地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就在他身侧不到半米的地面。
牧野的动作更快,几乎在声音响起的下一秒,一道冷白色的光束骤然亮起——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支战术手电,光柱精准地投向那声音的来源。
光圈笼罩下,是水泥地面上积聚的一小滩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
正一滴滴地从上方滴落。
魏凛和牧野的视线,顺着光束,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向上移动。
手电光最终定格在他们头顶斜上方的天花板——
那里,一片深色的、正在不断扩大的湿痕中央,正缓缓地、一珠一珠地渗出血红色的液体。那湿痕的形状……隐约勾勒出一个扭曲的人形轮廓,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趴在天花板的另一面,静静地,向下“流淌”。
而就在那扭曲湿痕的大致“脸部”位置,水泥剥落了一小块,露出一个极小的孔洞。
一滴饱满的暗红色血珠,正从那孔洞里慢慢凝聚、拉长。
嗒。
精准地滴落在那不断扩大的血泊中。
在手电光束惨白的照射下,魏凛看得清清楚楚——那血泊倒映出的,不是这个狭窄肮脏的管道空间。
倒影里,是枝叶虬结的老槐树,树下吊着一个穿着蓝色工装裤的身影,额角嵌着一把熟悉的扳手。
正是他出门时看到的,那个死去的“自己”。
血泊微微荡漾。
倒影里,那个吊着的“魏凛”空洞的眼睛,似乎转动了一下,透过血泊,直勾勾地“看”向了现实中的他。
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窒息感,再一次死死扼住了魏凛的喉咙。
他听见身旁的牧野,极其缓慢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手电光柱在剧烈地颤抖。光圈里,那滩粘稠的暗红血泊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微微荡漾着,倒映着那个吊死在槐树上的、可怖的“魏凛”。
“别看!”牧野的低吼像一记鞭子抽在他几乎崩断的神经上。下一秒,冰冷粗糙的战术手套猛地盖住了他的眼睛,隔绝了那令人癫狂的景象。与此同时,手电光“啪”一声熄灭,绝对的黑暗再次吞噬了一切。
只有那“嗒……嗒……”的滴水声,固执地、粘滞地响在耳边。
“深呼吸。”牧野的声音紧贴着他的耳后传来,压得极低,带着命令口吻,以及一丝极力压抑的粗重喘息,“那不是真的。至少……不完全是。”
魏凛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牧野的手掌很大,几乎盖住他半张脸,带着硝烟、尘土和一丝极淡的血腥气,奇异地混合成一种极具实感的气息,将他从那种几乎要被拖入血泊倒影的虚幻恐怖中暂时剥离出来。
“那……到底是什么……”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身体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
“节点的残留影像,或者说……‘回声’。”牧野的声音依旧紧贴着,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尤其是头顶那持续不断的滴水声,“混乱的时间线在这里交织,过去、未来、可能发生的、已经发生的……有时候会像磁带花屏一样重叠显现。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我死了……吊在树上……就是我来之前看到的……”魏凛语无伦次。
牧野的手似乎微微紧了一下:“槐树下?就是你‘死亡’的现场?”
“是……”
“看来这个节点和你我的‘事件’强烈纠缠。”牧野的声音沉了下去,“听着,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缝隙。这种‘回声’显现往往伴随着能量不稳定,很可能会吸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更麻烦的?刚才外面那些……”
“‘蚀暗’。被节点能量扭曲异化的东西。”牧野言简意赅,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警惕,“它们对活物,尤其是像我们这种‘不稳定’的存在,极度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