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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迷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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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予是个弯的,这点他向来不对他人遮遮掩掩。
他自小活得我行我素,人生格言是美丽至上,为了贯彻这一点,他每天都往小脸上涂脂抹粉,立志成为这座城市最漂亮的男人。
只是这个志向并没有维持多久,三天后被赶出家门的他去酒吧面试,不经意间瞄向虞巳枉的那一刻,便被现实无情的彻底碾碎了。
天哪,世界上居然存在着每一处五官都美得惊心动魄的人,甚至超越了性别桎梏,整张脸找不到一点瑕疵,尖下巴像是女娲尝试过无数次打磨成的,天生一副美人相。
一头长发顺滑的垂落腰间,以及挺拔的身高,冷艳美人的既视感过于强烈,隐隐还可窥见一丝病态,说是女娲雕刻的杰作也不为过,周身的所有人群在他的气场下瞬间黯然失色。
他几乎下意识地就上前握住男人的手。
“请问你是怎么保养皮肤的。”
虞巳枉被这个打扮精致可爱的粉卷发小男生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连连后退,直到两个人变成正常的社交距离。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行为好像冒犯到了面前人,唐予乖巧的朝他低头认错。
“啊,吓到你了吗,抱歉。”
感觉到男生的神经大条,虞巳枉扯了扯嘴角。
“没事。”
紧接着,唐予自来熟的跟他自我介绍。
“我叫唐予,给予的予,是来这里面试的,你在这里工作吗?”
男生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笑起来嘴角露出可爱的白牙,天真烂漫的模样很招人喜欢。相比之下,浑身透露着拒人千里之外气场的长发男人显得成熟许多。
他没过多介绍,只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虞巳枉。”
面试官已经在里面叫他,唐予去之前向虞巳枉wink了一下。
“我先去面试啦,期待跟你成为同事~”
这便是唐予与虞巳枉熟识的开端。
之后,他凭借自己出色的口舌功夫与化妆经验成功任职了地下酒吧“Bright Red Night”的化妆师。
因为人手不对,有时候他也会被调去当端酒的服务员。
由于虞巳枉自带浓颜,每次帮他化妆时唐予仅需锦上添花稍稍添几笔就结束工作了。
当然,饶是天天与虞巳枉的脸打招呼的他,也仍旧会时不时对虞巳枉的脸啧啧称叹。
说心里话,他是喜欢虞巳枉的,毕竟谁不喜欢长得美若天仙的人,可惜,唐予并没有从虞巳枉的一举一动里找出他是个gay的证据。
不过他渐渐发现,虞巳枉并不像表面上那般疏冷,私底下的他没有架子,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关照新来的员工。
唐予入职进酒吧的前一周刚和前男友分手,前男友很傻B,即使已经分手了也时不时趁着下班找机会纠缠,动不动就光顾这里询问同事他所在的地方然后骚扰他。
唐予不堪其扰,却也不知该拿这个人怎么办。
直到某次前男友喝大了想在酒吧后台借机强吻,唐予力气小无法抵抗,只能使劲将他推远。
刚从舞台下来的虞巳枉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分说的把唐予扯到自己旁边。
“这里是酒吧,想发疯就滚。”
前男友看到唐予挽住虞巳枉的手臂,气的上手想把他抢回来。
“啧,我找我宝贝亲热关你屁事啊。”
虞巳枉非但没有惧怕,甚至鄙夷不屑的垂眸一笑,寒声重复刚才的话。
“我说过了,再发疯,就滚出去。”
唐予扯了扯他的衣袖。
“巳枉哥,让我跟他说清楚吧。”
虞巳枉不放心唐予一个人,抬了抬下巴。
“行,就在这里说。”
谁也没预料到,唐予下一秒就冲过去扇了前男友一巴掌,力道之重一听便知道是发了狠。
“草泥马,老子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在这想条狗一样黏着我有意思吗?你爱找谁找谁别来烦我了。”
一时间,后台寂静无声,前男友不可置信的瞪眼,仿佛还没从刚才的巴掌缓过神来。
“你打我?”
对面的唐予仰头看他。
“打的就是你,赶紧滚。”
片刻后,前男友失魂落魄的离开。
上一秒还趾高气昂的唐予立马深表歉意的对虞巳枉低头。
“对不起啊巳枉哥,给你添麻烦了。”
虞巳枉摸摸男生的头。
“没事,他不烦你了就好。”
唐予感受到他的安抚,想到前男友这段时间的骚扰,没骨气的蹲下去小声抽泣。
“呜呜呜。”
虞巳枉耐下性子的一同蹲下去,递了张纸巾给他,看着男生可怜兮兮的像只受委屈的小狗,又轻柔的抚摸那搓小卷毛。
“怎么哭了。”
待唐予的情绪渐渐平稳,他才放下心的离开,临走前还对他说。
“以后有什么麻烦告诉我就好,不要憋着。”
也就是这一天起,唐予对这个男人萌生了好感。
唐予识相的没有主动勾引他,长此以往直至如今,本就经不起岁月沉淀的喜欢早已在某个瞬间默默无声的结束了。
现在的唐予对虞巳枉更多是怀抱着膜拜的感情,同台下的粉丝一样,喜欢聚光灯下闪闪发光的虞巳枉,一厢情愿的支持他。
一星期过去,虞巳枉第三次光临心理咨询室。
这一次他开门见山地同玉溪兰讲述前几天发生的事。
玉溪兰是很好的倾听者,除非看出对方有想让他接话的意思,否则不会出声制止,会简单的发出单音节。
“发病的下午,铺天盖地的痛苦绝望如潮水向我涌来,快要将我吞噬其中。”
“直到他忽然从身后搂住我。”
“说实话,那个时候,我有点畏惧,很想逃离,想求求那个人别再对我这么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我无法从心底完全接受别人对我给予的善意,剧烈的不配得感会让我陷入退缩心理。”
对桌的玉溪兰饶有兴致的垂头写报告。
“初步考虑,你可能存在回避依恋型人格,”
“你对于他人的好意有退缩心理。”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
玉溪兰耐人寻味的在此处停顿。
“什么?”
“为什么,你对于“他”的接近从未表现过抗拒呢?”
“这并不像是你的作风,我以为按你的性格,哪怕是朋友,在快要抱住你的刹那间也会被你给推开。”
……
虞巳枉罕见的没有回她的话,睫毛遮住眼中蕴含的浓烈情绪。
他反问自己,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从来没有抗拒这个人给自己带来的一切好处,反倒还愈发习以为常。
玉溪兰见他还在沉思,主动跳回刚才的话题。
“你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由于从小所处的环境造成的,方便跟我聊一下你的学生时代?”
她的提问迫使虞巳枉回想起那些与美好一点沾不上关系的过往。
三年级的运动会,小孩子们的家长纷纷来学校拍照录像,气氛十分欢快。
虞巳枉像背景板矗在墙角,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落单的小孩很快引起闲言碎语,有家长陪同的小孩盛世凌人的指着他嘲讽。
“喂,你的爸爸妈妈呢?你不会是个孤儿吧。”
墙角的虞巳枉摇头辩解,只是形单影只显得他的话语苍白如同诡辩。
他小声说:“不是的,我有爸爸妈妈。”
男同学居高临下的看他孤零零的可怜样,叉腰又开始趾高气昂的对他进行言语羞辱。
“在哪里呢,啊,是不是在天上啊,哈哈哈哈哈。”
小孩子纯真的恶意往往是最伤人的,偏生虞巳枉小小一个,连打架都讨不到好处,能做的只有无力的低头。
很快这个男同学被父母拉走,虞巳枉眼巴巴的瞧着大人宠溺的对他进行说教,却没有半分来道歉的意思。
自那以后,本就落单的虞巳枉彻底被班级孤立,原因是班里同学的议论。
多数时候,校园霸凌并不需要肢体冲突,仅需一句“我感觉他好奇怪”便能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所有人都开始对这个“中心人物”避之不及,如同源源不断疯长的杂草,偏见的布衣套在他的头上永远无法揭开。
虞巳枉直截了当的拒绝。
“抱歉,不行。”
玉溪兰了然的扬起温和的笑脸,仿佛他的回复在自己的预料之内,也没说什么。
“没关系,那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
“嗯。”
回去的路上,他把与古游笙拥抱的感受写进备忘录。
在他的怀里,想死的欲望都化作了委屈和悲伤,从痛苦抽离出来时,发现自己依靠着他的胸膛,耳廓依稀辨别出他的心跳。
就仿佛,我还被人需要着一样。
我好像不是那么想死了。
哪怕我这样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永远都在得过且过的人,也会贪恋被一缕飘渺的月光。
古游笙成为了我人生中的闯入者,而我喜欢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好像周身的一切都慢下来了。
如果能够一直维持这样的生活,或许也不赖。
写到这,虞巳枉猝然停下打字的指尖。
我是不是,太在意这个人了?
他当即试图摘去心口生根发芽的情动,为了保持理智,他将自身同这个人作比较,不过须臾便恍然发觉两人的天壤之别。
他不过一个酒吧驻唱,而古游笙,从他的一言一行推测,绝非普通家庭生长出来的那种孩子,养尊处优的少爷才符合他文质彬彬的气质。
只要古游笙想,凭借他的博学多才以及家庭所带来的优越,有什么是得不到做不到的。
本该是两条无法相交的平行线,他们中间隔着一条由阶级、阅历等各种差异砌成的沟壑,深不见底,无法跨越。
奢求这样的人对自己百般讨好,如同异想天开,可能性渺小同尘埃。
而虞巳枉尚且还有自知自明,知晓自己也不过是因为对方种种善意的举动沉溺于人家的温柔乡罢了,根本称不上喜欢,最多算是吊桥效应下的暗流涌动。
古游笙在虞巳枉落魄无助的时候从天而降,给予了这片荒地一抹春光。
没准,无论换作是谁,虞巳枉都会陷进去。
当然有几个人能做到古游笙一般懂得进退有度、手段高明的撩拨另说。
往坏了想,或许人家只是处于一时兴起,不知道何时,这场一方一味付出另一方单方面接受的游戏就会于某天戏剧般的落幕。
窗外适时响起鸟啼,一朵木棉花飘进他的屋内。
虞巳枉捡起那朵木棉花,将它抛回树下回归尘土。
外头棉絮纷飞,想来是木棉花盛放的季节。
既然不知几时散场,倒不如放任享乐一回,只求他到时还能回到之前的状态。
虞巳枉今晚在“”罕见的唱了摇滚,冲破天灵盖的高音让众多听众直呼过瘾,不知道平日唱惯抒情歌的男人唱起摇滚竟也别有一番风味,得天独厚的少年音色让他驾驭得了所有类型的曲子,聚光灯下的他耀眼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不少听众直呼过瘾,他简直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下了台,一个气场阳刚的寸头男人蓦地朝虞巳枉露牙笑,眼睛是下垂眼,皮夹克显得他高挑有型,却又不流里流气,深蓝色的指甲涂在他手上丝毫不女气,瞧着也有几分公子哥的派头。
虞巳枉原本不予理会,谁知寸头男的第一句话便叫他顿住脚步,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阿笙经常跟我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美得叫人流连忘返,比照片好看多了。”
虞巳枉脑中回荡着他那句“阿笙经常跟我说起你”,以及男人末尾提到的照片。
“阿笙”,看来这人跟古游笙大抵交情匪浅,没准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
他不受控制的向前走去,问男人。
“你叫什么。”
男人轻轻挑眉,许是散漫惯了,他把手插进口袋,低下头与矮他五厘米的虞巳枉平视。
“凌飞远。”
“怎么样,是不是很酷的名字。”
唐予穿着自己改良的粉蓝渐变露肚装,端着店内最低度数的威士忌进入包厢,一抬眼便望见自己崇拜的巳枉哥同一名面生的男性谈笑风生。
他窥见这刺眼的一幕,不禁潸然泪下。
巳枉哥,你变了,你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生人勿近悬挂天边的男神了,可能连性取向也不一样了。
看到崇拜的男人接二连三的跟美男独处,唐予只恨自己0的太明显,虞巳枉竟然吃成男这套。
他一边暗自抹眼泪一边把酒端上桌,借机睨向另一位倚靠在座椅上的男人,悄咪咪地欣赏男短袖下轮廓分明的腹肌。
看了几分钟,唐予便心满意足的离桌了。
凌飞远分毫未觉,一心分享古游笙的幼年生活。
“我跟你说,阿笙这小子小时候忒可怕了,机器人一个,奖杯拿到手软,活脱脱别人家的孩子,我因为跟他鬼混在一块天天被父母唠叨要向他学习,说他是好榜样。”
“这人一直循规蹈矩的,活得像他人眼里的模板,小学到高中,优秀学生这个词牢牢与他捆绑。”
“直到十九岁高考完,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莫名其妙跟叔叔阿姨吵了一架,搬出去独居了。”
“阿笙现在的住址还是我告诉他爸妈的,要不然压根找不着。”
说得上头,凌飞远畅快淋漓的饮下一杯白酒。
“哈啊,然后,差不多多久前我也忘了,反正有一回他跟我去菜馆吃饭的时候,说遇见了一个让他趋之若鹜的人。”
“我当场傻眼了,使劲缠着他问是谁。”
“他给我看了张照片,我说,卧槽,牛逼,美的跟神仙似的。”
一旁的虞巳枉撑着脸听他极具代入感的描述,没忍住低头轻笑。
凌飞远口中的古游笙,对虞巳枉而言像是不同的人,与他日常所接触的比起来更加接地气,不由得听了许久。
这一夜他们聊得甚是融洽,离别前理所当然的交换了联系方式。
回家后他又细细琢磨凌飞远酒桌上的言谈。
所以,古游笙是真的喜欢上他了?还很可能是一见钟情?
虞巳枉不免有些思绪纷乱。
对他百般亲近的原因,竟然是这种偶像剧才会出现的情节。
翌日开始,两人的相处模式产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在吃饭方面,古游笙负责买菜做饭,虞巳枉负责洗碗刷锅,两人就这样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同时,虞巳枉也习惯了跟古游笙点自己喜欢的菜,从最初的局促逐渐心安理得起来,还会把不喜欢的菜挑到古游笙碗里。
日升月起,两人稀疏平常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虞巳枉最近有一个烦恼,因为天天被某位热心肠的邻居投喂的缘故,他的体重上涨了一点,不过并不明显,还是他在家称体重才发现的。
对于这件事,罪魁祸首古游笙表示:看来自己这些天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也不旺他烹煮虞巳枉爱吃的菜肴。
他发现虞巳枉其实除了鱼和苦瓜没有多少抵触的菜,很多虞巳枉平时碰都不碰的食物经过古游笙的煮法基本都能吃得下去。
虞巳枉沉溺在这种日子里,后知后觉的回神,发现自己近期沾染抽烟喝酒的次数也大打折扣。
有古游笙这个邻居待在他身边,既清闲自在又修养身心,一心侍奉丈夫的妻子也不过如此。
等等,他的比喻怎么开始往邪门的方向引了。
如此幸福平淡的生活,虞巳枉却日渐困扰。
古游笙这个人精的很,在饭桌上吃饭,常常神不知鬼不觉的趁他张嘴的时候喂食,还会眯眼望着他笑,问菜好不好吃。偏偏每次投喂还一脸理所应当,仿佛只是虞巳枉误会了他,这些行为的动机仅仅是朋友之间的亲近。
诸如此类的事迹只多不少,用纸巾擦掉他嘴角的汤汁,夹菜不小心碰到腿,捏他的脸说手感好,见他低头专注玩手机也见缝插针的撸几下脑袋等等。
除此之外,古游笙貌似很在意他耳朵上的黑玫瑰耳环,时不时瞥向它,眸光蕴含深意。
前几天晚上借给古游笙穿的衣服,被他郑重其事的归还回来,看得出来清洗的很干净,布料甚至弥漫着洗衣服的清香。
“我本来就穿不了,你喜欢的话送你好了。”
虞巳枉想了想,这些天自己也没送过古游笙回礼,衣服或许可以勉强当作馈赠。
古游笙珍惜的拿回去,感激的向他勾唇轻笑,眼角微微上扬。
“谢谢,我会好好放在家里的。”
虞巳枉对于古游笙暗处以及明面上的双重撩拨弄得略微有些招架不住,却也没做出激烈的反应。
古游笙是给自己做饭的恩人,不好指出他的不是,除了受着也别无他法,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何况,虞巳枉意外的不讨厌古游笙对他这样。
如果换作他人,虞巳枉铁定会一巴掌呼过去,可古游笙不一样。
他帮过自己许多回,即便是钓人也懂得浅尝辄止,令其无法抗拒。
哪怕虞巳枉再铁石心肠,也不知不觉的陷进去一点,毕竟,古游笙是除了小时候的母亲外,待他最好的人,又怎么可能讨厌的起来。
可能,古游笙会像母亲一样,对他好个一年半载的,等厌倦了就丢在原地。
虞巳枉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做好被抛弃的心理准备。
思来想去,虞巳枉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是直男吗?
罢了罢了,管它是弯是直,反正不论是人是物都不会长久的待他如初,又何必自作多情,古游笙也不会成为这个例外。
五月底将至,虞巳枉在端午前夕收到虞启鸣发来的消息。
“哥哥,我有话想和你说,明天可以找个时间聊聊吗?地点定在我学校附近的豆浆店。”
虞巳枉先是一愣,他往上滑,距离这个弟弟上次跟自己对话已经过去了一年。
他一头雾水,不知道虞启鸣找他的意图,不过还是答应下来。
“好,那就下午吧。”
虞巳枉又对着聊天记录垂眸。
豆浆店,他记得虞启鸣自小就很喜欢喝这个,上了幼儿园天天吵着要喝。
一般情况下,闻馥不让虞启鸣碰外面的食物,嫌不卫生。
小学的虞巳枉沾了点弟弟的光,能在早上一起喝女人亲手热的豆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