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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东宫养伤·埋新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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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先于视觉复苏。
首先感知到的是温暖,一种近乎燥热的暖意,将他从冰封地狱的边缘强行拉扯回来。厚重的锦衾裹在身上,熏笼里燃着名贵的银骨炭,无声无息地散发着热量,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雅的药香,混合着龙涎香雍容华贵的气息。
这与记忆最后那刻蚀骨的冰冷、血腥的铁锈味,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
谢琢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才极其缓慢地睁开。
视线先是模糊了片刻,随即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承尘,雕着繁复的云龙纹样,用的是东宫偏殿特有的规制。视线微侧,是雨过天青色的鲛绡帐幔,此刻被金帐钩拢起,露出殿内一隅陈设。紫檀木嵌螺钿的桌案、博古架、以及不远处小几上那尊正袅袅吐烟的紫铜麒麟熏炉…无一不在宣告着他此刻的所在——东宫,丽正殿西侧的暖阁。
这里并非他平日居住的属官值房,而是更靠近太子寝殿的居所,通常是用来安置需要静养的心腹近臣,或是…格外受宠的內侍。
谢琢的目光在殿内缓缓扫过,最后落回自己身上。
左肩胛处的箭伤被妥善包扎,厚厚的白绢下,疼痛依旧顽固地存在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区域的神经,提醒着他雪地里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
那是比噩梦更残酷的现实。
他闭了闭眼,将那汹涌而至的、属于“未来”的记忆碎片强行压下。现在不是沉溺于恨意的时候。他需要绝对的冷静,来应对眼前的一切。
殿内极其安静,只有银炭偶尔爆裂的细微噼啪声。
但他知道,这安静之下,必然有无数的眼睛和耳朵。
萧璟不会让他完全脱离掌控,尤其是在经历了那样“异常”的表现之后。
果然,几乎是在他呼吸频率改变的瞬间,帐外便响起了一个极轻、极谨慎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青色内侍服的小太监低着头,悄步挪到床前,见他睁着眼,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恭顺。
“谢大人,您可算醒了!真是老天保佑!”小太监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又被宫规束缚得小心翼翼,“您都昏睡两天了,太医说您失血过多,又染了寒气,得好好将养一阵子。殿下吩咐了,让您就安心在这暖阁里歇着,缺什么短什么,只管吩咐奴才。”
谢琢认得他,叫小禄子,平日是在丽正殿外殿伺候茶水的,不算核心的近侍,但手脚麻利,嘴也甜。把他派过来,既显示了太子的“关怀”,又不至于太过惹眼,符合萧璟一贯谨慎的作风。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人,更容易撬开嘴巴,也更容易被收买或利用。
谢琢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一双沉静的眼看着他。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唇上没什么血色,眼神因为初醒而带着些许迷茫的雾气,看上去脆弱又温顺。
小禄子被他看得有些不安,脸上的笑容更谨慎了些:“大人可是要喝水?太医嘱咐了,您醒了得先用些温水润润喉。”
谢琢这才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动作轻微得仿佛牵动了伤口,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
小禄子连忙转身去倒水,动作轻快又稳当。
谢琢借着这个空隙,再次打量四周。殿内的陈设奢华而精致,每一样物件都彰显着太子对他的“厚待”。但他注意到,窗口的位置站着一个身影更沉稳些的内侍,面生,低眉顺眼,如同泥塑木雕,但站立的方位却恰好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监视。
或者说,“保护”。
谢琢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冷嘲。
小禄子小心翼翼地扶着谢琢,喂他喝了几口温水。温热的水流划过干涩刺痛的喉咙,带来些许舒缓。
“殿下…可安好?”谢琢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气息也弱,带着重伤初愈的虚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林…林公子…受惊了…”
他问的是太子,紧接着便“自然而然”地关心起太子的心尖肉,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杂质,只有纯粹的担忧与愧疚,仿佛在自责没有将保护工作做得更好。
小禄子连忙道:“大人放心,殿下洪福齐天,安然无恙。林公子也只是受了些惊吓,太医开了安神汤,歇了两日便好多了。殿下还特意赏了林公子一斛东珠压惊呢。”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东珠珍贵,非份位高者或极得宠者不可用。
谢琢像是松了口气,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欣慰,随即又因牵动伤口而低低咳嗽了两声,眼角逼出一点生理性的泪光,映得那双眸子水洗过一般。
“那就好…咳咳…是我无能,累得殿下受惊,林公子受苦…”
他的自责情真意切,听得小禄子都有些不忍,忙劝道:“大人快别这么说!太医说了您万万不可劳神动气。那日情形多凶险啊,若不是大人您奋不顾身,后果不堪设想!殿下都夸您忠勇可嘉呢!”
忠勇可嘉。
好一个轻飘飘的词。
谢琢心底冷笑,面上却只是疲惫地闭了闭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显得格外脆弱。
“我只是…尽了本分…”他声音愈发低了,带着浓重的倦意,“当不起殿下夸赞…”
正说着,殿外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清晰的通传:“太子殿下驾到——”
小禄子立刻噤声,垂首躬身退到一旁。
帐幔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白玉扳指的手掀开,萧璟的身影出现在床前。
他今日穿着一身玄色暗金纹常服,墨发以玉冠束起,面容依旧俊朗温润,只是眉宇间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思虑。他的目光落在谢琢身上,带着一种审度的、探究的温和。
“醒了?”萧璟的声音不高,却自然而然地带着上位者的威仪,“感觉如何?太医可说还有哪里不适?”
谢琢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萧璟虚虚一按,阻住了动作。
“躺着罢,你伤重,不必拘这些虚礼。”萧璟在宫人搬来的紫檀木扶手椅上坐下,位置恰到好处,既能清晰地看到谢琢的每一个表情,又保持着一个不会过于亲近、却显得关怀的距离。
“谢殿下…”谢琢依言躺下,气息依旧不稳,眼神却努力地聚焦,望向萧璟,那目光里有感激,有依赖,有劫后余生的细微惶恐,还有一丝竭力掩饰却仍不小心流露出的、因主君亲自探视而产生的受宠若惊。
完美复刻了一个忠心臣子此刻该有的所有情绪。
萧璟打量着他。
谢琢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衬得那双眼睛越发黑沉,因为虚弱,平日里那份沉稳持重被削弱了许多,倒显出一种罕见的、易碎的精致感。肩胛处的伤让他无法平躺,只能微微侧着身,这个姿势无形中放大了一种脆弱和无助。
萧璟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玉扳指。
那日雪地里的画面再次浮现——那个破碎又惊艳的笑,那声气若游丝的“幸不辱命”,还有最后倒下时那个复杂的眼神…
与他印象中那个总是冷静得体、处事周全的谢主簿,截然不同。
眼前的谢琢,似乎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温顺的臣子。只是那份脆弱感,因着伤病的缘故,被放大得淋漓尽致。
“那日,辛苦你了。”萧璟开口,语气是惯常的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赞许与抚慰,“太医说了,箭矢再偏半分,便伤及心脉,回天乏术。你为救微言,险些赔上性命,此等忠义,孤心甚慰。”
他说话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谢琢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谢琢微微摇头,声音低哑却清晰:“保护林公子,便是护卫殿下周全,是微臣份内之责。只是…微臣无能,让刺客惊扰銮驾,罪该万死…所幸殿下与林公子无恙,否则微臣…万死难赎…”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后怕与愧疚,逻辑清晰,完全围绕着对太子的忠诚与对失职的自责展开,没有丝毫涉及到自身痛苦的抱怨,更没有半点挟恩图报的意味。
甚至,在提及“林公子”时,语气也没有丝毫异样,只有纯粹的、因保护了主君所珍视之人而产生的欣慰。
萧璟眼底的审度稍稍淡去些许。
或许,那日真是失血过多产生的错觉?谢琢依旧是那个忠心可鉴、从无二心的谢琢。
“刺客之事,孤已命人严查。”萧璟语气沉了几分,“定然给你,也给微言一个交代。”
“谢殿下。”谢琢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深处的一丝讥诮。交代?最后无非是推出几个无关紧要的替死鬼罢了。真正的幕后主使,萧璟未必不知,却绝不会为了一个“臣子”去深究,动摇朝堂平衡。
殿内一时沉默下来,只有熏香袅袅。
谢琢适时地低低咳嗽了几声,眉心微蹙,似是强忍着痛楚,却又努力不想在太子面前失仪。
那脆弱却强撑的模样,落在萧璟眼中,让他忽然开口,语气比方才更温和了些:“此次你护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但说无妨。”
这是试探,也是施恩。
谢琢似乎怔了一下,随即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惶然,连忙道:“殿下厚爱,微臣愧不敢当。微臣所做不过本分,岂敢奢求赏赐?若殿下垂怜…能否允准微臣伤愈后,出宫休养一段时日?微臣…恐这副病体残躯,留在东宫反给殿下添晦气…”
他的请求合情合理,甚至过于谦卑谨慎,完全出于为太子考量的角度。一个重伤之人,想找个安静地方养病,是再正常不过的需求。
但这恰恰是谢琢计划的第一步——离开东宫这个被严密监视的牢笼,才有机会接触外界,尤其是…制造与靖北王裴珩“偶遇”的机会。
萧璟看着他小心翼翼、生怕提出非分要求的样子,心中那点因那日异常而起的疑虑又消散了几分。他沉吟片刻,道:“宫中太医药材自是最好。不过你若想静养,孤在京郊有处皇庄,景致幽静,倒也适宜。”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提供了一个看似更好、实则仍在掌控中的选择。
谢琢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失望,但很快被感激取代:“殿下思虑周全,微臣感激不尽。只是皇庄尊贵,微臣身份卑微,岂敢僭越?且微臣听闻…皇觉寺后山清幽,素斋亦有助于调养,或许…”
他提到皇觉寺时,语气平常得像只是偶然想起一个适合养病的地方。
萧璟眸光微动,看了他一眼。皇觉寺是皇家寺院,香火鼎盛,官员勋贵往来频繁,并非真正的“清幽”之地。谢琢素来不喜喧闹,怎会想去那里?
但他面上不显,只淡淡道:“皇觉寺么…倒也是个去处。此事容后再议,你眼下最要紧的是安心养伤。”
“是,谢殿下。”谢琢顺从地应下,不再多言,适可而止。种子已经埋下,过犹不及。
又闲谈几句,多是萧璟问及伤势,谢琢恭敬回答,语气温顺,偶尔因伤痛流露出些许难以掩饰的脆弱,却很快又用意志强压下去,表现出惊人的韧性。
这种矛盾的特质,让萧璟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不知不觉变长了些。
直到有内侍前来禀报,说前朝有大臣求见,萧璟这才起身离去。
临走前,他特意吩咐宫人:“仔细伺候着,谢大人若有任何需求,即刻来报。”
太子一走,殿内那根无形的弦似乎稍稍松弛了一些。
小禄子等人伺候得更加殷勤周到。
谢琢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脑中却在飞速运转。
萧璟的疑心并未完全消除,那份“惊艳”或许留下了一抹痕迹,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自己刚才的表现,应该勉强合格。提出皇觉寺,虽未获准,但至少让萧璟知道了他的这个“念头”,为后续谋划铺了路。
接下来几日,谢琢安心养伤,表现得异常配合太医的治疗,喝药换药从不迟疑。他的身体底子本就不算顶好,此次重伤又兼寒气入体,恢复得颇为缓慢,时常低热咳嗽,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清减了下去,下颌尖尖,愈显羸弱。
萧璟又来了几次,有时是独自前来,有时则会带着林微言。
每次太子来,谢琢都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感恩戴德、忠贞不二、又因伤病而格外脆弱依赖的臣子。他的言语恭敬而谨慎,眼神纯粹而坦荡,偶尔在与太子谈及经史或朝中琐事时,才会闪烁出一点属于谢琢本人应有的才智光芒,但很快又因体力不支而黯淡下去,重新变得温顺无害。
这种恰到好处的“表现”,既满足了萧璟的虚荣与掌控欲,又无声地强化着“谢琢依旧忠诚可靠,且因重伤而更需要依附于他”的印象。
而林微言在场时,谢琢的表现更是无懈可击。
他对待林微言的态度,恭敬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完全符合臣子对“太子重视之人”的礼节。他会关心林微言的身体,为那日的惊险再次表达歉意,眼神清澈,没有丝毫嫉妒或怨怼,仿佛那日差点为之送命的人,真的就只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太子的所有物。
甚至有一次,林微言“无意”间提起那日刺客出现得突兀,暗示是否有人护卫不力时,谢琢立刻挣扎着请罪,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语气沉痛地自责:“林公子所言极是,确是微臣调度不力,方才让贼人有机可乘,惊扰殿下与公子,微臣万死…”
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随时要背过气去,那份恨不得以死谢罪的忠耿与愧疚,反倒让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萧璟微微蹙了眉,出声打断:“好了,此事已过,非你一人之责。你重伤未愈,不必如此苛责自己。”
他瞥了林微言一眼,语气平淡:“微言也是关心则乱,并无他意。”
林微言漂亮的脸上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柔顺道:“是啊,谢大人快别多心,好好养伤才是要紧。”他看向谢琢的眼神,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和不悦。
谢琢垂着头,恭顺应“是”,掩去的眼底一片冰封。
就是这样一次次看似无心的挑拨与陷害,在过去的十年里,层出不穷。以前的他会不解、会委屈、会试图辩解,却往往换来萧璟更深的失望和“不懂事”的评价。
而现在,他学会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用最极致的“忠诚”和“脆弱”,作为反击的武器。
他甚至会在萧璟偶尔问及那日细节时,于恭敬回答的间隙,看似无意地提及一句:“那日林公子所着雪狐斗篷,华美夺目,立于雪中恍若仙人…想来是因此,才格外引那些宵小注目…”
语气是纯粹的赞叹,不含一丝杂质。
却恰好点出了林微言当日衣饰过于醒目,可能招致风险的事实。
萧璟当时并未说什么,只是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谢琢知道,这话就像一根细小的刺,已经悄无声息地扎进了萧璟的心底。或许微不足道,但日后类似的事情多了,这根刺总会慢慢往里钻,直至破开那层名为“深情”的伪装。
除了应对萧璟和林微言,谢琢更多的时间是在观察。
他倚在榻上,看似虚弱无力,精神不济,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他观察着殿内伺候的每一个宫人。小禄子活泼,藏不住话,易被收买;那个总是守在窗口的内侍叫德顺,沉默寡言,是萧璟的人,负责监视也负责保护;还有一个负责煎药的宫女,手指尖有长期接触某些药材留下的细微痕迹,眼神闪烁,或许…另有效忠之主。
他通过宫人之间的闲聊、太医的诊脉顺序、赏赐物品的流水记录,默默拼凑着东宫的人事格局与权力网络。
哪些是萧璟的真正心腹,哪些是各方势力安插的眼线,哪些又可能成为将来可以利用的棋子…
所有这些信息,与他脑中那本《东宫宠臣》的记忆相互印证、补充,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伤在“精心”调养下,缓慢地好转。
这日午后,天气晴好,小禄子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在暖阁靠窗的软榻上略坐片刻,晒晒太阳。
透过半开的支摘窗,可以看到外面庭院的一角。积雪未融,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几个小太监正在清扫甬道上的积雪,动作麻利。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似乎有什么人正往这边来。
小禄子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低声道:“像是…靖北王府的人来了,大概是给殿下送什么东西吧。”
靖北王…裴珩。
谢琢的心跳,不易察觉地漏跳了一拍。
他状似无意地顺着小禄子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回廊下,几个穿着靖北王府特有制式服饰的亲卫,正跟着东宫的内侍稳步走来。为首之人身姿挺拔,步履沉稳,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不同于宫廷内侍的、属于沙场的冷硬气息。
他们并未朝暖阁这边看,很快便消失在廊庑尽头。
谢琢收回了目光,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放在锦毯上、依旧没什么血色的手。
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靖北王…
他复仇之路上,最重要的那块踏板,也是…最不可控的那个变数。
根据“剧情”,此刻的裴珩,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太子身边这个“忠心耿耿”、差点为保护太子心上人而送命的臣子。或许,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
接下来,他需要创造一个合理的契机,走出东宫,走向皇觉寺,走向那个男人。
窗外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却驱不散谢琢眼底深藏的冰冷算计。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虚弱。
“小禄子,”他轻声吩咐,语气带着病人特有的倦怠,“我觉得有些乏了,想再歇一会儿。”
“欸,好,奴才扶您。”小禄子连忙上前。
谢琢借着他的力道,慢慢躺回榻上,闭上眼睛。
脑海中的棋局,却已然缓缓展开。
下一步,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