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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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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教学校的春天来得特别早。三月刚至，山间的野花就已经星星点点地绽放。陆清让站在简陋的教室窗前，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这里的一切都与城市不同——空气清新，节奏缓慢，连时间都仿佛流淌得更慢一些。
"陆老师，这是新转学来的林小雨。"校长领着一个女孩走进办公室。
陆清让转过身，瞬间愣住了。站在校长身边的女孩约莫十六七岁，扎着简单的马尾，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最让她震惊的是，这个女孩的眉眼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特别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林小雨同学家里有些困难，以后就麻烦陆老师多关照了。"校长说完便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林小雨怯生生地站在那里，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这个动作让陆清让的心轻轻一颤——太像了，连紧张时的小动作都那么相似。
"坐吧。"陆清让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林小雨小心翼翼地坐下，始终低着头。
"以前在哪个学校读书？"
"县一中。"女孩的声音很轻，带着山里孩子特有的腼腆。
陆清让翻开她的学籍档案，成绩单上的数字让她皱起了眉头："数学和英语有点跟不上啊。"
"以前...以前学校条件不好。"林小雨的声音更低了。
看着她这副模样，陆清让的心软了下来。她想起程念刚上高中时，也是因为偏科而自卑。那个女孩总是低着头，小声说着"对不起老师，我又没考好"。
"没关系，"陆清让不自觉地用上了当年安慰程念的语气，"以后老师帮你补课。"
林小雨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难以置信的光："真的吗？"
这个眼神让陆清让恍惚了一瞬。太像了，真的太像了。那种混合着期待和不安的眼神，那种得到承诺后瞬间亮起来的目光，都像极了当年的程念。
"真的。"陆清让轻声说，"每天放学后，你来办公室找我。"
从那天起，陆清让开始给林小雨补课。女孩很用功，总是早早地来到办公室，把课本摊开得整整齐齐。她写字时的姿势，思考时轻咬下唇的习惯，甚至偶尔走神时望向窗外的侧影，都让陆清让想起程念。
"老师，这道题我不太懂。"林小雨指着练习册上的一道数学题。
陆清让俯身讲解，闻到女孩头发上淡淡的皂角香味。这个味道让她想起程念身上总是带着的洗衣液清香。她讲解得很耐心，就像当年给程念讲题时一样。
可是渐渐地，她发现林小雨和程念终究是不同的。程念的敏感藏在坚强的外表下，而林小雨的脆弱显而易见；程念的执着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决绝，而林小雨的坚持更多是出于生存的本能。
最不同的是，当陆清让看着林小雨时，心里想的永远是另一个人。
四月的山区多雨。一场暴雨过后，山路变得泥泞难行。放学后，陆清让撑着伞送林小雨回家。
"老师，不用送我的，我自己能行。"林小雨推辞着。
"雨太大了，不安全。"陆清让坚持道。
她们并肩走在泥泞的山路上，雨点敲击着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陆清让把伞往林小雨那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
这个动作让她想起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为程念撑伞。不同的是，那时她的心里满是悸动和不安，而现在，只剩下回忆带来的钝痛。
"老师，您以前在城市里教书吗？"林小雨突然问。
"嗯。"
"那您为什么要来我们这么偏僻的地方？"
陆清让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要来这里？是为了逃避，是为了忘记，还是为了在陌生的环境中寻找内心的平静？
"想来就来了。"她最终这样回答。
林小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觉得您是个很好的老师。"
这句话让陆清让的心轻轻颤动。曾几何时，也有个人这样对她说过。那个女孩总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说"老师，您真好"。
可是现在，那个女孩可能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可能已经遇到了更好的人，可能...已经渐渐忘记了她。
想到这里，陆清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她一直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是半年过去了，对程念的思念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在见到林小雨之后愈发强烈。
每一个相似的瞬间，每一个熟悉的动作，都在提醒她——你还在想着那个人。
送到林小雨家，那是一座简陋的土坯房。女孩的母亲热情地邀请陆清让进屋喝茶。狭小的屋子里，墙上贴满了林小雨的奖状。
"小雨这孩子，从小就爱读书。"母亲骄傲地说，"她说以后要考大学，要像陆老师一样当个老师。"
陆清让看着那些奖状，突然想起了程念。那个女孩的作文也总是得奖，她的读书笔记总是写得那么认真。如果程念生在这样的环境，会不会也像林小雨一样，把读书当作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
可是程念不需要。她生在优渥的家庭，有着光明的前途。她选择师大，选择文学院，都只是因为一个人。
而现在，那个人却在这里，对着另一个相似的女孩，思念着她。
五月，山里的野花开得更盛了。林小雨的成绩有了明显进步，性格也开朗了不少。她开始主动向陆清让请教问题，偶尔还会和她分享一些生活中的小事。
"老师，我昨天在山上采到了蘑菇，妈妈说要送给您一些。"
"老师，隔壁家的阿黄生小狗了，特别可爱。"
"老师，我这次数学考了八十分！"
每当听到这些，陆清让都会微笑着回应。可是内心深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对林小雨的关心，始终带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她会在批改林小雨的作文时，不自觉地用上当年批改程念作业时的评语；她会在看到林小雨进步时，想起程念第一次作文得奖时的笑容；她甚至会在夜深人静时，把林小雨叫成程念的名字。
这种移情让她感到愧疚，却又无法控制。
一天放学后，林小雨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办公室。陆清让等了一个小时，终于忍不住去教室找她。
空荡荡的教室里，林小雨独自坐在角落里，肩膀微微耸动。
"怎么了？"陆清让走过去，轻声问。
林小雨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老师，我妈妈...我妈妈要去城里打工了。"
陆清让的心猛地一沉。她看着林小雨哭泣的样子，突然想起了那个在护城河边哭泣的程念。那个女孩也是这样，把所有的委屈都藏在心里，只在最难过的时候才允许自己流泪。
她轻轻拍了拍林小雨的肩膀："没事的，老师在这里。"
这句话，她曾经也对程念说过。在那个雨夜，在那个女孩最需要安慰的时候。
可是现在，她还能对程念说这句话吗？那个女孩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否也会在难过的时候，希望有个人对她说"没事的"？
六月，学期的最后一个月。陆清让开始整理行装，支教生活即将结束。林小雨知道她要走，变得更加黏人，几乎每天都要来找她。
"老师，您以后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会的。"陆清让摸摸她的头，"你要好好学习，考上好的高中，好的大学。"
"我会的。"林小雨用力点头，"我要考师大，要当像您一样的老师。"
这句话让陆清让愣住了。太像了，连梦想都这么相似。可是她知道，林小雨的梦想源于对知识的渴望，而程念的梦想，源于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恋。
离别的日子终于到来。学生们为陆清让准备了一个简单的送别会，林小雨哭得最凶。
"老师，我会想您的。"女孩抽泣着说。
陆清让轻轻拥抱了她："老师也会想你的。"
可是她知道，这种想念和对程念的想念是不同的。对林小雨，是师长对学生的牵挂；对程念，是...是说不清道不明，却刻骨铭心的思念。
坐上离开的汽车，陆清让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生活了半年的地方。群山依旧，溪水长流，只是她的心里，又多了一份牵挂。
车子启动，林小雨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野中。陆清让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
这半年来，她以为自己找到了程念的影子，可最终发现，没有人能替代那个女孩。林小雨再像，也不是程念。那个执着地爱着她的女孩，那个把她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的女孩，那个即使被伤害也依然坚持的女孩，是独一无二的。
而现在，那个女孩可能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可能已经遇到了真正适合的人，可能...已经不再想她了。
想到这里，陆清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她一直以为离开是为了程念好，可是现在她才明白，这种自以为是的牺牲，伤害的不仅是程念，还有她自己。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行驶，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陆清让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她一直不敢拨打的号码。
"程念，"她在心里轻声说，"你还好吗？"
可是这个问题，她永远没有勇气问出口。有些距离，一旦拉开，就再也跨不过去了；有些感情，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但她知道，无论过去多久，无论相隔多远，那个叫程念的女孩，都会是她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是她青春里最深刻的印记，是她余生都无法忘记的执念。
群山在车窗外飞速后退，就像那些逝去的时光。陆清让望着远方的天空，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人，即使不能在一起，也会永远活在记忆里，成为生命中最美的风景。
而她和程念，或许就是这样。相遇得太早，相爱得太迟，最终只能相忘于江湖。
可是那些共同走过的时光，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那些深藏在心底的感情，都会成为彼此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伴随着她们走向各自的未来。
这就够了。陆清让想。能够遇见，能够相爱，能够成为彼此青春里最特别的人，这就够了。
车子驶出山区，城市的轮廓渐渐清晰。陆清让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
再见了，程念。再见了，我的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