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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八章 长缨篇·发现隐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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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湖畔,残阳如雪,劳作一天后,长断与引书和其他士兵一同浣洗衣物。
“阿瑕,你有多久没给你父母寄过家书了?”
“半年吧,你呢?你家中奶奶身体可好?”
“我也有五六月没寄过去了,唉,如今军中处境不好,又写些什么呢。”
“是啊,当年来到这里,想的全是如何报效国家,如何保护百姓,如今长缨坡备受冷遇,将军一个人扛着,恐怕也不好受。”
史骦白的身影缓缓走来,他抱着一盆衣物,蹲在弟子们中间,静静的清洗着,这本不是他应该做的事,可他却执意如此,弟子们问起来他什么也不说。
引书洗好衣物,便来到树下休憩,他看着史骦白的背影,若有所思。
片刻,史骦白端着木盆找上了他,两人未聊几句,史骦白便邀请引书入堂一叙。
长断被士兵拦在门外,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可他相信引书的判断。
“许久未与你一同下棋了,听闻,你的棋艺这些年来长进了不少。”
史骦白取来两斛棋子,引书为白,史骦白为黑,两人对坐棋桌,一言不发便开始下棋。
引书拖着下巴,他对下棋向来兴趣不大,真正让他喜欢的是筹谋过后胜过对方的一瞬,除此之外,再无兴致。
两人下了半刻,在此期间,引书从史骦白下棋的掌法中感知到了一些微妙的东西,他总觉得史骦白是在透过棋盘给他传达一些不想言说的东西。
他着眼看去,见史骦白的棋子被困于中间,四周皆是白棋,他隐约猜到了几分,却也不便赢下这一局,只得弃子认输。
出了屋子之后,引书与长断迈向军营之外,两人走出一里路才开始交谈,引书回头看向这巍峨恢宏的军营,他心中不仅有感慨,更有几分感伤。
“军人们以血报国,可惜君者无道,如何能让人不愤慨。”
“是啊,身处高位者,只需动动手指,便能决定百姓的生死,人命宛如草芥,众生皆如棋子。”
“长断,方才……”
“书君可是感觉到了什么?”
“他不愿向我表明,莫非…”
“既然史将军不愿说,定是让他决定难为情的事,你我不如在军营四周打探一番,说不定能有一番收获。”
“好。”
长断与引书一同走到兵器堆放处,两人瞧了几眼,未曾发现异样,刚想离开,熟悉的声音便传进了耳里。
“饿死了,水米不进两日,再这样下去就熬成干了。”
“唉,大福,你就别抱怨了,你这身子还能抗一抗,将军呢,听说他这几日都只喝了些稀粥,这样下去可这么好。”
“别说了,朝廷不派粮下来,咋们能怎么办,干熬着呗。”
“是,都别抱怨了,让将军听见不好。”
引书愣了一下,手抵在兵器架上,过了一会,他抬眼看向长断,显然,长断也没想到朝廷竟会做到如此地步。
两人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前方便是练武场,几个弟子正坐在地上休憩,长断走了过去,说道:“兄弟,这里已经几日未发粮了?”
“几日?自打到这来,弟兄们就没吃饱过,约摸着也有五六个月了吧。”
“你们可知原因?”
“还能有什么原因,陛下听信谗言,以为我们有谋反之意,不仅削了将军的官职,还下令要我们一月过后前去剿匪,还边境安定,这是人干的事吗?我呸!”
“就是,狗皇帝,这样的无道昏君,谁会为他卖命,要不是看在将军的面子上,索性直接闯进金陵,一把红缨枪抵在狗皇帝的脖子上,让他瞧瞧是谁保住他的大好河山,又是谁保住他在这个皇位上不受外族侵扰!”
引书想了想,问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的存粮应该不剩多少了,是吗?”
“唉,师哥,我们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要弄两三哪里容易,一没钱二没权利,连将军都被困在此地和我们一起挨饿受冻,哪里还有别的法子呢?”
引书知晓史骦白的性子,若有银钱必定先挪去了兵器造办处,他一生最看重安定,此次一战,就算拼尽全力,豁上性命也会前往战场。
威风凛凛的史将军,从来不是惧战之人。
“以书君之见,此时应当如何?”
两人缓缓动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赤峰石壁前。
“一时间,我也没有万全之策。”
“不如先从羊城买些粮食应急如何?这样挨饿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饿死了人的事情也是有的。”
“羊城?离我们并不算近,却也是最好的法子了。”
“荒漠千里,唯有羊城算得上富庶,书君与我,或许可以提前写一封书信寄回故地,以父亲的性子,当会竭力相助。”
“嗯,羊城虽然有有些云间楼的人,一时间要购置这么多的粮食却实在困难,你我明年便赶往羊城购粮,相信不出十日,云间楼的粮食便能从各地送来。”
“好。”长断抬头望向月色,他心中略有烦闷,“书君,你说,他们都是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之人,为何会遭此对待,看着他们的样子,我竟会多了一份私心。”
“你是在想,你所在乎的人?因为此事,让你更确信自己走的路是正确的?”
“是,如果我没有踏上这条路,我身边的人都会活在一个看不见希望的世道里,我不想看见那样的画面。”
引书走出几步,月色照在他的背上,他的神情既冷清又坚决,分明是如霜一般的面容,此时却一字一句的说着:“不会那样的。”
“世道总不会一直无望的,至少,你我已经走到了这里,只差一步,便能颠覆一切。”
“是输是赢,我都无怨无悔。”
长断向前一步,看向引书的眼底,郑重的点了点头。
“书君总能平复我心中的忧虑,的确,是输是赢,还未分晓,只是,不管结局如何,我与书君一般,对此绝不后悔。”
“哪怕满盘皆输,也好过坐视不理。”
“说得不错,天色刚晚,不如你我一同去看看谢钺和陆鸣?”
“差些忘了……也不知他们二人有无怨言。”
“有没有,看看不就知道了。”
而在十里外的小村庄里,谢钺和陆鸣正坐在椅子上听花千雪说故事,花千雪极有耐心,准备的点心花样也多,两人在此地呆的极为舒服,一时半会都不想走了。
稍时,花千雪拿出衣裳,准备开始绣些图案上去,陆鸣和谢钺凑了过去,打听她该如何刺绣,于是,花千雪为两人准备了两块帕子,要求他们在上面绣花。
长断和引书到的时候,两人正坐在榻上绣花,引书敲了敲门,过了一会,花千雪将房门打开,笑着说了句:“原来是阿飞,还以为是旁人。”
“见过千雪姐,怎么,孤云姐今日不在?”
“她啊,去隔壁村子里筹粮了,这些日子,她因为这事殚精竭虑,茶饭无思,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便只能在这教他们绣花。”
此时,另一个声音响起,是背着粮食的史孤云回来了,她将扛来的粮食放进屋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道:“别听她瞎说,她自掏腰包,几乎把这些年所积攒的人钱都垫上了,没想到村里卖粮食卖的这么贵,越是如此,越是闹饥荒,穷人压穷人,富人也压穷人,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不必着急,我与长断已决定前往羊城,幸好二位早有预备,不然这几日长缨坡的士兵又要挨几天饿了。”
史孤云坐了下来,倒了杯茶给两人,她猛喝一口,总算顺上来了气。
“史老头没跟你说长缨坡缺粮的事吧,也是,按照他的性格,宁死都不会说的,他戎马一生,最看重面子,呵,恐怕是觉得自己没用,无颜面对手底下的将士罢了。”
“别这么说,史将军也有为难之处。”花千雪瞥了她一眼。
“他当年如何……罢了罢了,不提当年,既然你们明日去羊城,真是替史老头解了场燃眉之急了,我史孤云在此谢过二位。”
“孤云姐何必客气,我出身军营,如今旧乡遭难,应当伸出援手,不过是应尽之责罢了,哪里当得一个谢字。”
花千雪捂嘴浅笑,摇了摇头,说道:“阿飞的这张嘴这么多年还是如此,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不知你身边的这位,又是如何的品性呢?”
与史孤云不同的是,花千雪说起来语调很轻,宛如一片羽毛划过水面,牵起的只有一点涟漪。
“长断捕头,如此说来,你是如何的品性呢?”
“???”
长断疑惑了三秒便立马反应了过来,他正了正神色,说道:“虽与书君不能相比,却也称不上小人二字,家父从小教导我,做人做事,立身于世,便要……”
话音未落,引书的笑意愈发浓烈,花千雪与史孤云脸上也挂着笑意,长断疑惑的看向引书,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竟多了几分忐忑。
“哎呀,引书,你身边这位长断捕头,当真是个规规矩矩的性子,这么久没见竟未大改,当真让人诧异。”
“两位姐姐何必逗他,他最禁不得这样,对了,今日来此还有一事。”
引书随既转头看向两个毛头小子,对着二人沉声说道:“明日一同前去羊城,不得耽搁。”
“是……”
两人小人似乎焉巴了,垂头丧气的看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