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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观棋一中的夏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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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据了一整面墙的显示屏上,“江与”和“李芸”两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在争先恐后争夺第一。
“我靠!十亿……”燕祈拽住同样仰头望的慕林隅,恳求道:“借、借我点钱”。
“你想把别人冲上去?”慕林隅面色阴沉甩开他,不留情道:“你是不是蠢?这后面有人在故意操纵你不知道”?
“我知道!可江与也在上面,难道你要他去死吗!”
慕林隅怒意渐浓,他一拳挥过去,喊:“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做吗?全都TM沉了”!
燕祈掩面,嘴角的血与眼底的泪一齐落下,绝望的藤蔓一寸一寸扼住他的喉咙,哽咽道:“那怎么办啊”。
慕林隅想拉他没拉动,执拗跟牛一样。慕林隅无奈蹲下,把他的手扯下来,不留痕迹将一样东西塞到他手里,随即拍拍他的肩,走了。
燕祈心一惊,泪水还挂在脸上,他没直接抬手看,而是柔软的指腹一点点烙下手中东西的模样。
是一朵小花……
——一朵不知名的野花。
是李芸在告诉他……
——我倔强的生命不会轻易消亡。
我的爱人,我的回答不言而喻,请再等等我。
燕祈痛苦的面容渗出可怖的笑意,看起来怪得很。
周围人见到不由啧啧叹道:“这人疯了。”
数字停止转动,忽地熄屏,再亮起时,李芸和蒔与面对面茫然站着。
戒指……手表……都没了。
蒔与看向李芸,无声问:“怎么办”?
李芸嚣张抬眼,直接道:“谁不行谁先死呗”。
李芸飞身用力一踹,蒔与急忙躲开,“我靠”!
每一拳都打得八角笼猛烈震动,拳拳到肉,拳拳不留情面。他们俩是真的要把对方往死里打。
兴许是两人太累了,蒔与拖着差点被李芸踩废的腿靠在铁网上休息,李芸在接被蒔与扳断的手臂。他们脸上伤都不少,但不至于破相。
透着隐隐凶劲的目光黏在大屏幕上,慕林隅浑身戾气,他走后蒔与肯定又和李芸谋划了些什么他不知道的。
他已经努力做到很好了,慕林隅不会爱人,于是他去学。可为什么总是这样?蒔与的每一个选择他都要被隔绝在外。
凭什么?
血从额头滴下落在嘴边,交织着艳丽的美,蒔与凄惨立于李芸对面。
够了吧,我靠,他真是要疼死了。
几滴血液点缀李芸英气的漂亮,像是一位无羁的画家随手甩下的颜料。她侧身扫腿,蒔与堪堪躲过,他前进迅速扣住她的手腕,本奔向太阳穴的拳头故意偏了点。
“咚”
李芸倒地,瞬间便没了生命体征。
八角笼门口的红光检测后缓缓变成了绿色,门应声打开。
蒔与呼吸微弱得不比平常,他无力躺在地上。淡淡绿色的光照在蒔与苍白的面庞上,明明累到没有一丝力气了,却不敢合眼。
直到这里的阴影消失了,直到八角笼外的光笼罩住他,蒔与看到慕林隅向他而来。嘴角还嵌着笑意,他终于可以安详闭上眼睛了。
玻璃窗上的裂痕愈合又结痂,勾兑了燥热的青春气息。琥珀色的欢声笑语旖旎了夏日的缱绻的音调,却怎么也挡不住七月盛夏的光芒。
而我们观棋一中的夏日(补课)也才刚刚开始。
“蒔与,门口有人找。”
蒔与动了下,迷迷糊糊抬眼,脸上被压出深深一道印子。
在门口的谭洧已经等不及了,他直接进来道:“谢谢你啊,我来吧”。谭洧把蒔与的书包收拾好后和自己的一起挂在身上,单手捞起蒔与,边拖边催:“你怎么回事,等你半天了”。
蒔与整个人都挂在谭洧的身上,懒懒道:“我也不知道嘛,就是好困好困”。
谭洧空出手摸了下蒔与脸上的印子,眼底落日的光晕圈住蒔与认真看他的傻样,温柔笑道:“热不热”?
蒔与摇头,“还好”。
两人走到1998,蒔与抱起两个大书包坐在一角,而谭洧在换工服。
酒吧里无方寸的目光随意流转,浓烈的烟味融进五光十色的酒中。蒔与要被熏死了,他垂着脑袋,搬个小板凳坐在谭洧旁边切水果、洗酒杯,而吧台恰好完全挡住了他。
谭洧时时刻刻关注着蒔与的状况,得了空便会洗干净手来找蒔与聊天,或趁着微醺的酒与渐浓的夜躲在吧台下与他接个绵长的吻。
下班后,他们又来到家附近的一家餐馆,洗完盘子收拾干净后才回家。
孤独的天地护着一对安静走在回家路上的恋人,尽管深沉的爱意还没有宣之于口,但他们早已心知肚明,只不过暂时缄之于心。
柚子小卖部里,谭洧买了两个小布丁。
路上,蒔与看到了那个垃圾场。他想到之前他和谭洧的年龄太小,没有店会要他们。于是,蒔与和谭洧两个人就会躲在静谧的夜晚里捡垃圾卖钱。
其实蒔与很喜欢那时候的生活。
虽然学校已经帮了他们很多很多,但生活还是很拮据。尽管有时连饭都吃不饱,可蒔与像打了鸡血似的努力活着。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靠自己的双手过上特别特别好的日子!
破旧的门被打开会发出“吱呀”的怪声。因为这里的地质不是很好,所以这一带除了流浪汉有时在这里收废品,基本不会有人经过。
“作业多不多?”谭洧把找零的硬币丢进抽屉的罐子里,然后顺手接过蒔与的校服外套。
蒔与摇头,“不多啊,我都写完了。话说你们那个竞赛班怎么样?辛不辛苦”?
谭洧参加了一个数学竞赛。本来他们商量好都参加的,毕竟蒔与的数学好到省里的领导都听过他的名字。
当时的蒔与可谓是风头无限,而且拿了奖会有300到500的奖励,这钱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很多了。
可每个班只有一个名额。蒔与班上有个男孩的母亲生病了,他和谭洧说后,两人一致决定让出这个珍贵的名额。
后来老师也找过他,蒔与却道:“季安然的信念会帮助他拿到非常优秀的名次”。
谭洧轻轻挑起蒔与的下巴,答非所问道:“那我们一起去洗个澡”。
蒔与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什么”?
……
孤枕难眠是谭洧惯出的坏习惯。无论谭洧作业写到多晚,他从来都不会让蒔与一个人睡觉。
蒔与跨坐在谭洧身上和他面对面抱着。蒔与已经累到睁不开眼,他趴在谭洧的肩上,小鸡啄米似的,快睡着了。
谭洧卷子写到一半,抬起一只手慢慢地、规律地拍蒔与的背,不到两分钟,耳边便传来温顺的呼吸声。他偏头亲了下蒔与白皙的后颈,笑道:“好可爱的乖宝”。
安静了会,他又强势道:“我的”。
隔天,蒔与从谭洧怀里钻出来,他困得想骂人。谭洧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一点点给他顺毛道:“你再眯会,我去做早饭”。
没有谭洧的陪伴,蒔与也只是赖了一下。
每人一小碗面条加一个鸡蛋,一瓶纯牛奶还要两个人分着喝。吃完早饭后,谭洧和蒔与去上学。
蒔与在一班,谭洧在隔壁的二班。
“蒔与,一手消息听不听。”
蒔与看向他的同桌,尽管看不清脸,但他好像并不觉得奇怪。蒔与立马点头,道:“当然听”。
“最后两节课我们要去体育馆二楼看电影!我靠你激不激动!”
蒔与配合瞪大眼睛,兴奋道:“激动啊”!
第二节课大课间,蒔与奔向早已在楼梯口等他的谭洧。
“我还以为又是逗我们玩的,没想到这次居然是真的!”
谭洧提着蒔与的杯子,滚烫的手腹摩挲着他手腕处的红痣,道:“这么开心啊”。
蒔与嘻嘻笑了。
他们来得比较晚,只能坐在角落里。可对于谭洧来说刚刚好,不至于看不到,他还可以靠在蒔与身上补觉,然后在回家的路上听他再讲一遍。
途中谭洧心慌醒了一次,给不爱喝水导致曾经缺水三次晕倒两次的蒔与喂了一大口水后,与蒔与十指相扣,凝着他变幻的侧颜安心入睡。
中午,蒔与喋喋不休说了一路。谭洧想喂水都会被视为不尊重他这么喜欢的故事的体现,最后得到一个可怜又埋怨的眼神。
谭洧只好认错,再趁机灌水。
“可电影的结尾,布里奥妮只能用墓碑的哀鸣声与打字机的忏悔声来赎罪。”
“塞西莉亚与罗比没有在一起。”
“那晚一别,他们再未重逢。”
谭洧道:“很多相互喜欢的人没有走到故事结尾,这才是人间百态,这才是现实。”
蒔与看起来有点难过,有一句话他莫名感触颇深,但他并没有说。
——“很多时候蒙蔽我们双眼的不是假象,而是自己的执念。”
“蒔与。”
“蒔与,快回来。”
“蒔与,这里需要你。”
蒔与回头,刺眼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睛,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抓谭洧,可身旁空无一人。
“谭洧?”
“谭洧!”
“谭洧你在哪?”
脚步杂乱无章,蒔与晕头转向在这条街上横冲直撞。蓦地,腿一软,蒔与狠狠摔进水里。
蒔与茫然抬起满是冻疮的手去触摸地面上忽然出现的水,厚厚一层,他半个身子都跌进去了。
狂风夹杂着雪呼啸着席卷而来,吹散的水纹惊起一阵阵涟漪。水面上倒映出的影子是……
全身疼得难受,蒔与撸起袖子,震惊发现交错的鞭痕盘亘在肌肤之上,新伤盖住了旧伤,粗糙不平,宛如一条条狰狞扭曲的长蛇。
眼前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山石与枯枝,激起数丈高的白色水花,滚滚向前。蒔与全身哆嗦着,慌乱爬起要逃。
可一个小孩怎能敌过汹涌澎湃的山水,蒔与最终还是逃不过再次被吞噬的命运。
医生:“患者产生了异常的意识障碍,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慕林隅:“为什么?”
医生:“可能之前受到了强刺激。”
“强刺激……”
“……如果一直醒不来会怎样?”
医生摘下眼镜,认真道:“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