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过往 ...
-
“哎呀!别提了别提了!”陶乐立刻捂住心口,做出心有余悸的样子,“我现在晚上还做噩梦呢!梦到一群纸片人追杀我!殿下您说,这算不算工伤?国师大人能不能给报销点精神损失费?”她就不接茬,成功地把话题带歪。
苏恋晴每次都被她这种“滚刀肉”式的回应气得内伤,却又碍于身份和维持形象,不能直接发作,只能离开。
陶乐知道,苏恋晴的耐心是有限的。她必须尽快找到能保护自己、或者能用来反击的东西。她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这个禁苑。
庭院里的花木、流水、假山……她都一一检查过,并无异常。那两名侍卫如同石雕,除了换班,寸步不离月洞门。唯一能自由活动的范围,就是这座竹楼。
竹楼内部陈设清雅简单。陶乐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竹楼一层角落的地面上,那里铺着一块巨大的打磨光滑的青石板,与周围的地板略有不同,边缘似乎有细微的缝隙。
她心中一动。接下来的几天,她装作在竹楼里养伤、散步,有意无意地在那块青石板附近活动,趁人不注意用脚试探着边缘。终于在一个深夜,趁着守夜的侍女打盹,她小心地用发簪撬动了石板边缘。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起。那块沉重的青石板,竟然被她撬开了一条缝隙。
陶乐的心脏狂跳,她不敢点灯,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费力地将石板挪开。
下面,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幽深石阶。
果然有秘密!
她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钻了下去。石阶不长,很快她就来到了一个不大的地下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坍塌了一半的古老祭坛遗迹。残破的石柱上刻满了模糊不清的图腾,隐约可见扭曲的妖物和断裂的锁链。
地面上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块和碎裂的陶片。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感。
陶乐的目光被祭坛中央一块相对完整的、半人高的黑色石碑吸引住了。石碑表面光滑如镜,但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她鬼使神差地走上前,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石碑冰冷的表面。
嗡——!
就在她指尖接触到石碑的刹那,血玉镯猛地一震。石碑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纹,骤然亮起了刺目的血光。
“啊!”陶乐痛呼一声,想要抽回手,却发现手指如同被粘住一般。
紧接着,血光在她面前的虚空中,凝聚成了一片扭曲晃动的模糊光影。
光影渐渐稳定,呈现出清晰的画面——
那似乎是一处宏大的地下溶洞,溶洞中央,矗立着一扇巨大无比的石门,上面由无数粗重黑色锁链缠绕封印,并且布满了她看不懂的诡异符文。
石门的缝隙中,正不断渗出粘稠的黑暗气息!仅仅是看着那光影,陶乐就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感!那扇门……莫非通往妖界?!
画面骤然扭曲。
一片肃杀的战场在眼前铺开。身着古福宇王朝服饰的修士,与形态扭曲、妖气冲天的异类并肩而立,他们似乎在围攻另一群人。
被围困者,为首是一位中年男子。他面容刚毅如磐石,眉宇间却刻满悲愤与不屈——那眉眼轮廓,竟与李颂然有七八分相似。
对方形成一张残酷的包围网绞杀着中央的人群。
“墨氏一族!交出灵钥!否则,今日便是尔等灭族之日!”包围圈外,一个身着华贵丞相袍服的中年男人厉声断喝,声音阴冷刺骨。陶乐瞳孔一缩,容貌竟隐约透出几分苏恋晴的影子。
“玄冥!你这背弃人族的叛徒!勾结妖邪,觊觎界门,不得好死!”那酷似李颂然的中年男子悲愤怒吼,率领族人拼死抵抗,鲜血染红了溶洞。
“你这人族之耻!勾结妖邪,觊觎界门,天道不容!”他周身浴血,在刀光剑影与妖法肆虐中抵抗。
画面再次破碎、又在血光中强行重组。
最终定格在一个令人心碎的瞬间。那男子重伤倒地,胸腹处一片狼藉。
一位温婉美丽的妇人紧紧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跪在他身侧,泪流满面。
男子的手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佩,塞进婴儿的襁褓深处。然后猛地一推妇人,嘶吼道:“走!带着焱儿……活下去!封印……灵钥……”
话音未落,一道恐怖的攻击落下,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轰然砸落。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他残破的身躯,连带着他未尽的嘶吼一同湮灭。
“不——!”妇人发出一声杜鹃啼血般的悲鸣。来不及收拾情绪,几乎同时,她在几个族人的拼死掩护下,抱着怀中的婴儿踉跄着冲向溶洞深处一道隐秘的裂隙,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血光褪尽,石碑恢复了冰冷死寂,仿佛一块巨大的墓碑无声矗立着,封印着那段惨烈至极的过往。
陶乐的手指终于能动了,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喘着粗气,手腕上的血玉镯因为刚才的剧烈抽取而暗淡闪烁。
但此刻,身体的虚弱远不及她内心的震撼。
这根本就是一场针对灵钥体质和守护界门家族的阴谋。而她自己,就是这场阴谋中,被推上前台的钥匙罢了。
“这信息量……”陶乐扶着冰冷的石壁,感觉脑子嗡嗡作响,“不过这苏丞相……苏恋晴她爹?”
就在她思绪万千之际,一个清冷平和的声音蓦然在她身后响起:
“你在做什么?”
陶乐猛地转身,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他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那张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眸锐利如匕首,死死钉在她脸上。
陶乐立刻被紧张感攫住了。他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了多少?他知道了多少?!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噤,也强行拉回了理智。不能慌。
“国师,你走路没声音,吓我一跳!”陶乐的声音干涩沙哑,明显的惊魂未定。
对方神色不变,陶乐脸色浮起恰到好处的茫然:“我就半夜睡不着,起来散散步,就掉到这里了,谁知道……看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影子。”
“差点没把我吓死,我以为闹鬼了!”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充满了被惊吓后的余悸,“很……很可怕!有怪物……有血……还有一扇……很大的黑门……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她语无伦次,身体微微颤抖,将自己沉浸在状态中。
李颂然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立刻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一步步走近,步履却无声,袍角拂过地面散落的碎石,陶乐却感觉扇在她身上一样。
他在陶乐面前站定,微微俯身。
那股清冽的气息再次笼罩下来,却无法驱散地下遗迹的阴冷,反而更添寒意。
他的目光从她苍白惊惶的脸,缓缓下移,最终落在她左手腕那枚黯淡的血玉镯上,眼神晦暗不明。
“影子?”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什么样的影子?”
“扭曲的?像、像很多蛇缠在一起,还有锁链……很多锁链!”陶乐努力回忆着光影中那些最直观、最具冲击力的画面,刻意忽略了那些关键信息。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后怕,“然后、然后就是好多血。有人在打架,还闹出了人命。”她将重点放在混乱血腥的场面上,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吓坏的倒霉路人。
李颂然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似乎在分辨她话语中的真伪。
陶乐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每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无所遁形。她掐着自己的掌心,维持着表面的惊惶,心里反而越来越稳。
终于,李颂然缓缓直起身。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扫过那块黑色石碑,又环视了一圈这破败的地下祭坛。
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幽深。
“这里是墨家旧祭坛的一角。”他开口,声音仿佛从遥远时空传来的空旷感,听不出悲喜,“很多年前就废弃了。”没再解释其他。
陶乐的心猛地一跳。
“你,”李颂然的目光重新落回陶乐身上,“你的血。是打开它的钥匙。”他的指尖,虚虚点了一下那块石碑。
陶乐挑了挑眉。他果然清楚她的体质意味着什么。
被利用感。但她不能质问,不能表现出所谓知情者的愤怒。
“钥匙?”陶乐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惊惧地看着那块石碑,又看看自己的手腕,“我的血?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它要吃了我吗?”
李颂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缓缓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语气恢复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式。
陶乐如蒙大赦,脸上还挂着泪,表演一秒收起,头也不回地逃离了那阴冷的地下空间,她有时候感觉就是互相演着给彼此台阶罢了,只要不说破不干涉,即使假装和平也足够时间苟活谋求机会了。
她顺着石阶回到竹楼一层,重新站在相对明亮的室内,才发觉自己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她迅速将那块青石板恢复原状,掩盖好入口。不管李颂然了,反正他也一直神出鬼没的,更何况外来客管不着房主。
危机暂时解除,但陶乐的心却沉了沉。李颂然其实是在警告,他不仅知道她是“钥匙”,更知道她能激活那些尘封的历史,是警告,也是宣告她无法逃脱被利用的命运。
陶乐在心中思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血玉镯,“李颂然,你想要什么?”复仇?力量?还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