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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暗涌的莲香 ...

  •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宁姒伶脸上时,她猛地睁开眼睛,右手下意识摸向枕下的匕首。陌生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不是她惯用的沉水香,而是一种清冽的莲香。

      昨夜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宫宴、赐婚、巷口的少女...还有那杯奇怪的茶。宁姒伶皱眉,她从不曾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

      "将军醒了?"

      轻柔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宁姒伶转头,看见齐子莲跪坐在脚踏上,手中捧着一套崭新的月白色衣裙。少女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一夜未眠。

      "你在这里做什么?"宁姒伶声音冷硬。

      齐子莲似乎瑟缩了一下,声音更轻了:"奴婢...奴婢担心将军夜里需要伺候..."

      宁姒伶掀开被子起身,突然发现自己的寝衣被换过了。她瞳孔骤缩,一把扣住齐子莲的手腕:"谁让你换我衣服的?"

      齐子莲吃痛地轻哼一声,却没有挣扎:"将军昨夜出了许多汗,奴婢怕您着凉..."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奴婢闭着眼换的,什么都没看见..."

      宁姒伶松开手,心中莫名烦躁。她习惯掌控一切,却在这个小丫鬟面前屡屡失态。更奇怪的是,她竟对这个闯入自己领地的陌生人生不起应有的警惕。

      "去打水来。"她背过身去,不想让齐子莲看见自己的表情。

      "是。"齐子莲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脚步声几不可闻。

      宁姒伶走到铜镜前,镜中的自己眼下也有淡淡的阴影。她解开衣领,检查身上是否有可疑的痕迹——这是多年军旅养成的习惯。奇怪的是,右肩那道陈年箭伤周围的肌肉竟比往日松快许多。

      门外传来脚步声,宁姒伶迅速拢好衣襟。

      齐子莲端着铜盆进来,水温恰到好处。她拧干帕子递给宁姒伶,眼睛始终低垂着,像个训练有素的侍女。

      "你以前伺候过人?"宁姒伶接过帕子,随口问道。

      齐子莲摇头:"家父病重时...奴婢照顾过一段时间。"

      宁姒伶擦脸的手顿了顿。她想起昨夜齐子莲说过父亲已故,突然有些不自在。她向来不擅长应对这种柔软的情绪。

      "将军,早膳已备好。"老管家在门外禀报,"裴侍卫长也来了,说有军务禀报。"

      宁姒伶眉头一皱:"让他在书房等着。"她转向齐子莲,"你会梳头吗?"

      齐子莲眼睛一亮:"会一些简单的。"

      "那就试试。"宁姒伶在妆台前坐下。平日里她都是自己随便束个马尾了事,今日却鬼使神差地想看看这个小丫鬟能做出什么花样来。

      齐子莲的手很轻,指尖偶尔擦过宁姒伶的脖颈,凉得像清晨的露水。她熟练地将宁姒伶的长发分成几股,挽成一个简洁又不失精致的发髻,最后用一根白玉簪固定。

      "将军的发质真好。"齐子莲小声赞叹,"像上好的绸缎..."

      宁姒伶看着镜中的自己,发髻确实比平日随意束起的样子精神许多。她注意到齐子莲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手怎么了?"她指了指。

      齐子莲慌忙拉下袖子遮住:"昨、昨日收拾琴弦时不小心划的..."

      宁姒伶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盒药膏扔给她:"涂上,别让人说我苛待下人。"

      齐子莲捧着药膏,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将军。"

      不知为何,宁姒伶觉得耳根有些发热。她快步走出内室,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书房里,裴小优正在翻阅桌上的军报。见宁姒伶进来,他立刻行礼,眼神却忍不住往她新梳的发髻上瞟。

      "看什么?"宁姒伶冷冷道。

      裴小优赶紧低头:"将军今日...很精神。"

      宁姒伶哼了一声,径直走到书案后坐下:"什么事这么急?"

      "边境急报。"裴小优递上一封火漆密信,"齐国在落霞关增兵了。"

      宁姒伶拆信的手一顿。落霞关是宁国与齐国接壤的重要关隘,两年前她正是在那里与齐军血战,留下了背上的箭伤。

      "多少兵力?"

      "探马估计至少三万,而且..."裴小优犹豫了一下,"据说齐国女帝亲自督军。"

      宁姒伶眉头紧锁。齐国女帝齐鸢,十五岁登基,短短三年内平定内乱,吞并周边三个小国,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虽然两国目前维持着表面和平,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传令北境军做好准备,粮草辎重即日起运往落霞关。"宁姒伶快速写下几道军令,"还有,查清楚齐国女帝长什么样。"

      裴小优一愣:"这...探马从未见过女帝真容。据说她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连朝臣都..."

      "那就去找见过的人!"宁姒伶不耐烦地打断他,"知己知彼的道理还要我教你?"

      裴小优唯唯诺诺地退下后,宁姒伶揉了揉太阳穴。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将军,用些茶点吧。"

      齐子莲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中托盘上放着几样点心和一壶清茶。她今日换了身淡青色的衣裙,衬得肤色如雪,发间依然簪着那支白玉莲花。

      宁姒伶示意她放下,随手拿起一份军报翻阅。齐子莲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地图,在落霞关的位置停留了一瞬。

      "识字?"宁姒伶注意到她的视线。

      齐子莲点点头:"家父教过一些。"

      "过来。"宁姒伶突然想考考她,指着军报上的一列数字,"这是什么?"

      齐子莲凑近看了看:"北境三城粮储数目...三十二万石。"她微微蹙眉,"不过这个数字与上月奏报对不上,少了约两万石。"

      宁姒伶瞳孔一缩。这正是她昨日在朝堂上故意没提的疑点——有人贪污军粮。这么细微的出入,连户部那些老油条都没看出来,这个小丫鬟竟一眼就发现了?

      "你..."宁姒伶眯起眼睛,"怎么记得上月的数据?"

      齐子莲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手指绞着衣角:"奴婢...奴婢前日整理书房时,偶然看到过将军的奏折草稿..."

      宁姒伶记得自己确实写过草稿,但这么精确的数字,一般人看过一遍就能记住?她正想追问,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宁姒伶!你给我出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宁姒伶叹了口气:"谢旋风这个莽夫..."

      她大步走出书房,只见院中立着一个铁塔般的黑脸汉子,正是她的副将谢旋风。谢旋风一见她就嚷嚷起来:"将军!陛下要给你和裴小优赐婚的事是真的?"

      齐子莲手中的茶壶突然晃了一下,几滴热茶溅在她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但她似乎毫无知觉,眼睛死死盯着谢旋风。

      "胡说什么!"宁姒伶厉声喝道,"谁传的这种谣言?"

      谢旋风挠挠头:"今早朝堂上都传遍了,说陛下已经拟好旨意,就等..."

      "放屁!"宁姒伶气得爆了粗口,"我宁姒伶的婚事,还轮不到别人做主!"

      她没注意到,身后的齐子莲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我就说嘛!"谢旋风哈哈大笑,"将军怎么会看上裴小优那种小白脸!"他突然注意到宁姒伶身后的齐子莲,眼睛一亮,"咦?这位是..."

      "新来的丫鬟。"宁姒伶简短介绍,"齐子莲。"

      谢旋风上下打量着齐子莲,突然凑近宁姒伶低声道:"将军,这丫头来历不明,要不要我查查?"

      宁姒伶本想拒绝,但想起齐子莲刚才的异常表现,犹豫了一下:"暗中查,别惊动人。"

      谢旋风点点头,又大声道:"对了将军,北境送来的战马到了,要不要去看看?"

      宁姒伶正想借机散心,便点头应允。她转身对齐子莲道:"你在府里待着,熟悉一下环境。"

      齐子莲乖巧地福了福身:"奴婢等将军回来。"

      目送宁姒伶离去的背影,齐子莲脸上的怯懦渐渐褪去。她缓步走回宁姒伶的书房,目光扫过桌上的军报和地图,嘴角勾起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冷笑。

      "落霞关..."她轻声呢喃,指尖划过地图上标注的宁军布防,"真是心急啊,章临贺..."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倒出几粒药丸溶在宁姒伶的茶壶里。药丸遇水即化,无色无味。

      "将军姐姐太劳累了..."她抚摸着宁姒伶用过的茶杯,眼神痴迷,"需要好好休息..."

      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齐子莲迅速恢复成怯懦的模样。老管家走进来,看见她还在书房,皱眉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将军的卧房收拾了吗?"

      "奴婢这就去。"齐子莲低着头快步离开。

      她来到宁姒伶的卧房,轻轻关上门,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她像只猫儿般在房间里转悠,抚摸宁姒伶的衣物,将脸埋进枕巾深深吸气。

      "终于...进到你的领地了。"她轻声自语,从怀中取出一方绣着莲花的手帕,小心地塞在宁姒伶的枕头下。

      整理床铺时,她发现床头暗格里露出一角纸张。犹豫片刻,她轻轻拉开暗格——里面是一幅女子的画像,眉目间与宁姒伶有几分相似。

      "宁夫人..."齐子莲认出了画中人。她听探子说过,宁姒伶的母亲死于一场蹊跷的大火,而这场大火与齐国有关。

      她咬了咬唇,将画像原样放回。转身时,她注意到墙上挂着一把装饰精美的短剑。剑鞘上刻着一行小字:吾儿姒伶,平安喜乐。

      齐子莲的眼神暗了暗。她知道这把剑是宁夫人留给女儿的遗物,也是宁姒伶最珍视的东西。

      "对不起..."她对着虚空轻声道,不知是在向谁道歉。

      傍晚时分,宁姒伶回府时脸色阴沉。谢旋风跟在她身后,也是一脸愤懑。

      "章临贺那个老匹夫!竟敢克扣战马草料!"宁姒伶一脚踢开书房门,"要不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我今日非砍了他不可!"

      齐子莲适时地出现,奉上一杯清火茶。宁姒伶一饮而尽,没注意到茶水的味道与平日略有不同。

      "将军息怒。"齐子莲柔声道,"奴婢准备了热水,将军沐浴解乏可好?"

      宁姒伶揉了揉眉心,突然觉得异常疲惫:"也好。"

      浴房里,齐子莲熟练地调节水温,撒入宁姒伶惯用的药草。宁姒伶脱去外袍,突然问道:"你会按摩?"

      齐子莲点点头:"家父教的..."

      "那待会儿再按按。"宁姒伶疲惫地说,"今日肩膀疼得厉害。"

      齐子莲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将军太劳累了..."

      宁姒伶闭目泡在热水中,任由齐子莲帮她洗发。少女的指尖轻柔地按摩着头皮,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你手法很好..."宁姒伶含糊地称赞。

      齐子莲微笑不语,手指悄悄加重力道,按在几个特定的穴位上。宁姒伶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竟在浴桶中睡着了。

      "将军?将军?"齐子莲轻声呼唤,确认宁姒伶真的睡熟后,她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

      她轻轻抬起宁姒伶的右手,指尖抚过那些因常年握剑而生的茧子,然后俯身,将一个轻如蝶翼的吻印在宁姒伶的掌心。

      "我的将军..."她低声呢喃,"你很快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

      她从暗袋中取出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在宁姒伶颈后的穴位轻轻一刺。这是齐国宫廷秘传的手法,能让人沉睡不醒却无害身体。

      确认宁姒伶已经陷入深眠,齐子莲小心地将她抱出浴桶,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寝衣。整个过程她都闭着眼睛,仅凭触觉完成——这是她对宁姒伶的承诺。

      将宁姒伶安顿在床上后,齐子莲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信上的火漆印是一朵精致的莲花——齐国暗卫的最高密令。

      她快速浏览内容,眼中寒光闪烁。信中提到齐国边境的异动确实是宰相章临贺私自调兵,目的是挑起两国争端。而齐国女帝...也就是她自己,本该在宫中"养病"。

      "章临贺..."齐子莲指尖燃起一簇诡异的蓝色火焰,将信烧成灰烬,"你活腻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宁姒伶,轻轻带上房门。走出院落时,她的步伐突然变得凌厉有力,完全不像平日那个弱不禁风的小丫鬟。

      将军府后院的枯井旁,齐子莲轻轻叩击井壁三下。片刻后,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陛下。"黑影单膝跪地。

      "传令落霞关守将,"齐子莲的声音冷若冰霜,"章临贺的人,一个不留。"

      "那宁国那边..."

      "宁姒伶是我的。"齐子莲眯起眼睛,"谁敢动她,我要他九族陪葬。"

      黑影领命而去。齐子莲站在月光下,发间的白玉莲花簪泛着幽幽冷光。她轻轻抚摸簪子,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

      "将军姐姐,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以真实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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