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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集市的温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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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的集市总是喧闹而充满烟火气，尤其是在周末的清晨。阳光透过稀薄的晨雾，洒在青石板路上，反射出湿润的光泽。空气中混杂着煎饼果子的油香、刚出炉的包子热气，还有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摊位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蔬菜、鲜红的辣椒、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鱼虾，以及一篮篮散发着泥土气息的蘑菇。人群熙熙攘攘，有人提着竹篮讨价还价，有人推着自行车匆匆而过，还有几个孩子追逐嬉戏，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林晏跟在沈矜身后，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步伐有些拘谨。他的帆布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鞋尖已经磨得有些发白，鞋带断了一截，勉强打了个死结。他低着头，眼神时而扫过路边的摊位，时而偷偷瞄向走在前面的沈矜。沈矜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毛衣，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瘦削的手腕，手中提着一个帆布袋，里面已经装了几棵青菜和一小块姜。他走得不快，步子稳健而从容，偶尔停下来跟摊主寒暄几句，语气温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晏晏，过来帮我拿这个。”沈矜停在一个卖豆腐的摊位前，转头对林晏招了招手。他的声音低沉而亲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是在哄一个有些害羞的孩子。
林晏愣了一下，赶紧小跑过去，接过沈矜递来的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一块白嫩的豆腐，沉甸甸的，带着水汽的凉意。他低头看了看，耳根有些发烫，低声说：“嗯…好的，沈老师。”
沈矜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跟摊主聊了起来。摊主是个中年妇女，围着一条花围裙，笑得一脸热情：“沈教授，你这学生可真乖，帮你提菜也不嫌累！不像我家那小子，整天就知道玩！”
沈矜摆摆手，语气谦和：“这孩子懂事，帮我省了不少心。”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林晏，眼中闪过一抹温柔，“是不是，晏晏？”
林晏的脸刷地红了，他低头盯着脚尖，讷讷地说：“没…没什么…”心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跳跃，暖得发烫。他从没想过，有人会用这样的语气夸他，更没想过，这个人会是沈矜——那个在图书馆递给他伞、在书房为他煮红枣茶的沈矜。
集市的人越来越多，摊位间的过道变得拥挤起来。林晏紧紧跟在沈矜身后，生怕被人群挤散。他的个子不算高，瘦得像根竹竿，背着有些破旧的书包，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单薄。沈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停下脚步，转身拉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拽，把他护到自己身后。
“孩子，跟着我，别走散了。”沈矜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手掌温暖而有力，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身后的人潮。
林晏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低头看着沈矜拉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掌心的纹路清晰而粗糙，带着岁月磨砺的痕迹。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神却忍不住偷瞄沈矜的侧脸。阳光洒在沈矜的脸上，勾勒出他鼻梁的轮廓和鬓角的几缕银发，像是岁月留下的徽章，庄重而温柔。林晏突然觉得，沈矜的背影像一座山，挡住了所有的风风雨雨，让他第一次有了被保护的感觉。
“沈老师…”林晏低声呢喃，声音小得几乎被人群的喧嚣淹没，“谢谢你…”
沈矜没听见，松开他的手腕，继续往前走，停在一个卖饺子皮的摊位前。他挑了几张饺子皮，又买了点猪肉和韭菜，嘴里还念叨着：“孩子，跟我学着点，省钱才能过日子。这肉得挑肥瘦相间的，包出来的饺子才香。”
林晏站在一旁，认真地看着沈矜跟摊主讲价，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笑。他从没见过沈矜这样的一面——不是那个在书房里批改作业的严肃教授，也不是那个在图书馆里递伞的温和长辈，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大爷，絮叨着生活琐事，带着一点市井的烟火气。这样的沈矜，让他觉得既亲切又陌生，像是离他很近，又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雾。
“晏晏，帮我提着这个。”沈矜又递过来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刚买的韭菜和肉。他拍了拍林晏的肩，笑得像个老顽童，“走吧，回家包饺子去。你会包吗？”
林晏摇摇头，赧然地说：“不会…我…我没包过…”
“那今天就学学。”沈矜的语气轻松，带着一丝鼓励，“包饺子不难，跟着我，保管你一会儿就能上手。”
林晏点点头，紧紧攥着塑料袋，跟在沈矜身后。他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像是卸下了某种无形的负担。集市的喧嚣依然在耳边，可他却觉得，世界好像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沈矜的背影和那句轻声的“回家”。
沈矜的家是一栋老式的二层小楼，坐落在小镇的边缘，院子里种着一棵老槐树，枝叶繁茂，遮住了半个屋顶。厨房在底楼，空间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灶台上摆着几个搪瓷碗，墙角放着一袋大米，窗台上还有一盆绿油油的吊兰，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得整个厨房暖洋洋的。
林晏站在厨房门口，有些局促地搓着手，眼神在灶台和沈矜之间来回游移。沈矜已经系上了围裙，正在案板上剁馅，刀刃落在砧板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他抬头看了林晏一眼，笑了笑，说：“傻站着干嘛？过来，帮我把韭菜洗了。”
“哦…好…”林晏连忙走过去，接过沈矜递来的韭菜，站在水槽边认真地洗起来。他的动作有些笨拙，水花溅到袖子上也没在意，只是低头专注地搓洗着每一根菜叶，像是在完成一项重要的任务。
沈矜一边剁馅，一边随口说：“韭菜得洗干净，不然吃着有沙子。孩子，你得学着点，这些生活的事儿，比书本上的学问还实用。”
林晏点点头，低声说：“嗯…我记住了，沈老师。”
水流哗哗地响着，厨房里弥漫着韭菜的清香和肉馅的鲜味。林晏洗完韭菜，转头看向沈矜，见他正低头拌馅，鼻梁上的老花镜滑到鼻尖，鬓角的银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他的动作熟练而从容，像是做过无数次，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节奏感。
“沈老师…”林晏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你平时都自己做饭吗？”
沈矜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林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笑了笑，说：“是啊，一个人过日子，总得自己动手。不然老去外面吃，钱包可受不了。”
林晏低头，咬了咬唇，没再说话。他想起姑姑家那张冷冰冰的饭桌，想起那些永远吃不饱的剩菜剩饭，想起姑姑嫌弃的眼神和刻薄的话语。他的胸口有些发闷，却又觉得，站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看着沈矜忙碌的背影，好像一切都不那么难受了。
“好了，馅拌好了。”沈矜拍了拍手，把一碗拌好的肉馅推到林晏面前，“来，孩子，学着包饺子。”
林晏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案板前，看着沈矜拿起一张饺子皮，舀了一勺馅，熟练地捏出几个褶子，眨眼间就包好了一个饱满的饺子。他试着学沈矜的样子，可手却不听使唤，饺子皮破了，馅料漏了一手，狼狈得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沈矜看着他的窘态，忍不住笑了，笑声低沉而温暖，像冬日里的炭火。“慢点，孩子，别急。”他走过来，站在林晏身后，轻轻握住他的手，带着他一点点捏褶子，“看，像这样，先把两边合上，再捏几个褶子，别太用力，不然皮就破了。”
沈矜的手温暖而有力，指尖带着淡淡的姜味，轻轻覆在林晏的手背上。林晏的心跳猛地加快，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他低头盯着饺子皮，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只剩下沈矜的声音和手掌的温度。他甚至不敢抬头，生怕沈矜看见自己通红的脸。
“好了，试试看。”沈矜松开手，退后一步，笑眯眯地看着林晏。
林晏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又包了一个。这次的饺子虽然歪歪扭扭，但好歹没破。他抬起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看向沈矜：“沈老师…这样行吗？”
沈矜点点头，眼中满是鼓励：“不错，第一次包就这样，已经很好了。继续，孩子，熟能生巧。”
林晏的嘴角弯起一抹笑，低头继续包饺子。他的动作还是有些笨拙，但比刚才熟练了不少。阳光洒在案板上，照亮了那一排歪歪扭扭的饺子，也照亮了林晏微微上扬的嘴角。厨房里安静而温馨，只有砧板轻碰的声音和水壶烧开的咕嘟声，像是一首无声的交响乐。
饺子下锅时，厨房里已经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沈矜站在灶台前，拿着一把大勺子，轻轻搅动锅里的饺子，嘴里还念叨着：“得看着点，不然粘锅了。”林晏站在一旁，帮忙递盘子，眼神却忍不住偷瞄沈矜的侧脸。灯光下，沈矜的脸上带着一丝专注的神情，鼻梁上的老花镜反射着微光，鬓角的银发像是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沈老师…”林晏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是在试探，“你…你以前也经常包饺子吗？”
沈矜的手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他笑了笑，说：“是啊，以前家里人多，过年的时候总要包饺子。热热闹闹的，包一晚上，吃到半夜。”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后来…人少了，也就没那么热闹了。”
林晏咬了咬唇，没再追问。他知道，沈矜的妻子多年前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这些年，沈矜一直独来独往，书房里的旧书和厨房里的搪瓷碗，成了他生活的全部。他突然觉得有些心酸，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些，让沈矜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
“好了，饺子熟了。”沈矜关了火，捞起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端到桌上，“来，孩子，尝尝你的手艺。”
林晏连忙坐下，接过沈矜递来的筷子，夹了一个饺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饺子皮薄馅多，韭菜的清香和肉的鲜味在嘴里散开，烫得他吸了口凉气，却又舍不得吐出来。他嚼了几口，眼睛突然有些发红，低声说：“好吃…真的好吃…”
沈矜坐在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贪吃的小孩。“慢点吃，别烫着。”他夹起一个饺子，吹了吹，递到林晏的盘子里，“多吃点，孩子，你太瘦了，得补补。”
林晏低头，鼻子有些发酸。他想起小时候，父母还在的时候，过年也会包饺子，妈妈会给他夹最大的那个，爸爸会笑他吃得像个小猪。可那些画面早已模糊，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空白。如今，坐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吃着沈矜亲手包的饺子，他突然觉得，胸口那片空白好像被填满了一点，暖得像是要溢出来。
“沈老师…”林晏低声说，声音有些哽咽，“这饺子…像过年一样…”
沈矜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放下筷子，轻轻拍了拍林晏的头，声音低沉而温柔：“傻孩子，喜欢吃，咱以后常包。过不过年，有饺子吃，就是好日子。”
林晏的眼眶彻底红了，他低下头，拼命忍住泪水，嘴里塞着饺子，含糊地说：“嗯…好…”
厨房里的灯光柔和而温暖，照亮了桌上的饺子和林晏微微颤抖的肩膀。沈矜看着他，眼中满是怜惜和柔情。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夹了一个饺子，吹了吹，放在林晏的盘子里，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
吃完饺子，林晏主动帮沈矜收拾碗筷。他的动作有些笨拙，洗碗时水花溅了一身，沈矜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孩子，慢点洗，别把衣服弄湿了。”
林晏红着脸，讷讷地说：“没…没事…我洗得干净…”
沈矜摇摇头，拿了一块干毛巾，走过去帮他擦了擦手。他的动作轻柔而自然，像是在照顾一个不小心弄脏了脸的孩子。林晏愣在原地，感受着毛巾的柔软和沈矜指尖的温度，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他低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沈老师…我…我自己来就行…”
沈矜笑了笑，没说话，把毛巾放回原处，然后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去书房做作业吧。吃饱了，得用功点，别辜负了这些饺子。”
林晏点点头，背上书包，跟在沈矜身后，走进书房。书房里还是那股熟悉的墨香，书架上摆满了旧书，桌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枣茶，散发着淡淡的甜味。林晏坐下，打开作业本，开始写题。他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带着某种新生的力量。
沈矜坐在一旁，戴上老花镜，低头批改林晏昨天的作业。他的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偶尔还会低声嘀咕几句，像是在跟自己较劲。林晏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正专注地写评语，鼻梁上的老花镜滑到鼻尖，鬓角的银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光。他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写作业，可脑子里却全是厨房里的画面——沈矜教他包饺子的手，沈矜递给他饺子的笑，还有那句“像过年一样”的温暖。
“晏晏，这道题算错了。”沈矜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林晏的思绪。他抬起头，见沈矜正拿着他的数学作业，眉头微微皱着，“你看，这儿少算了一步，回去再检查检查。”
林晏连忙接过作业本，红着脸说：“哦…好…我…我再算一遍…”
沈矜点点头，笑了笑，继续低头批改。书房里安静而温馨，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和茶杯轻碰桌面的细响。林晏低头写着作业，可心思却早已飘远。他想起集市上沈矜拉他手腕时的温度，想起厨房里沈矜教他包饺子的耐心，想起那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和那句“以后常包”。他的脸又开始发烫，他偷偷瞄了沈矜一眼，见对方正专注地批改作业，浑然不觉。
“沈老师…”林晏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我真的很喜欢吃饺子…”
沈矜抬起头，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他的笑容温柔得像春日的阳光，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那就好，孩子。”他说，“喜欢吃，咱就多包。以后周末都来，沈老师给你做。”
林晏的嘴角弯起一抹笑，低头继续写作业。他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像是带着某种新生的希望。他知道，无论外面的世界有多冷漠，无论姑姑家有多冰冷，只要有沈矜在，他就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夜深了，书房里的灯光依然亮着。林晏写完最后一题，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向沈矜。对方已经批完了作业，正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手里还握着一本翻开的书。
“沈老师…”林晏轻声喊道，“我写完了。”
沈矜睁开眼，笑了笑，说：“好，收拾收拾，回家吧。”
林晏点点头，开始收拾书包。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沈矜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说：“走吧，孩子，别磨蹭了。天晚了，回家好好睡一觉。”
林晏嗯了一声，背上书包，跟在沈矜身后。两人走出书房，穿过狭窄的走廊，来到门口。夜色深沉，星光点点，空气中带着一丝秋夜的凉意。
沈矜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林晏，温和地说：“晏晏，路上小心点。到了家，给我打个电话。”
林晏点点头，低声说：“好，沈老师，你也早点休息。”
沈矜笑了笑，挥了挥手，转身回了屋。林晏站在门口，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灯光中，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夜色。
小镇的街道安静而空旷，路灯洒下昏黄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林晏走得很慢，双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哼着一首不成调的小曲。他的脚步轻快，像是带着某种新生的希望。
他抬头看向夜空，星辰闪烁，像是一盏盏小小的灯，指引着他回家的路。他突然想起集市上沈矜的背影，想起厨房里那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想起那句“像过年一样”的温暖。他的嘴角弯起一抹笑，低声呢喃：“沈老师…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夜风吹过，带着星光和希望，轻轻拂过他的脸庞。林晏加快了脚步，向着家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渐渐远去，像是一颗小小的星，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