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隐痕（下） ...
-
在某个弥漫着昂贵酒气的夜晚，程雪卿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得意，将一个崭新的玫瑰金色Cartier钉子手环扔到她面前，并指着手环内侧刻着的“546544”这串数字略带嘲弄地看着她。
那是她在星海的工牌号。
“喜欢吗？”程雪卿醉眼蒙眬，笑容却冰冷刺骨，“戴着它，时刻提醒你自己是谁，你有多低贱。这辈子，你都别想摆脱这个数字，也别想摆脱我。”
程雪卿的声音带着微醺的沙哑，落在耳朵里却令人毛骨悚然。
姜翎看着那串在奢侈品冷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的数字，看着程雪卿那张因酒精和掌控欲而扭曲的美丽脸庞，感到了深不见底的绝望，她知道，那不是手环，那是奴隶的项圈。
当然，她不愿意成为谁的奴隶，所以她逃了、改了名字。
没想到多年之后，在她以为她已经彻底逃离的时候，她又会看见那张让她梦魇的美丽脸孔，一如既往的嘲弄和刻薄。
姜翎知道，她的噩梦没有结束，她的噩梦又卷土重来了。
所有的屈辱、恐惧、绝望，像滚烫的岩浆在胸腔里翻腾、压缩，最终却淬炼成一点冰冷、坚硬、带着毁灭气息的寒星。
这一次，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姜翎的脑海：只有程雪卿消失，自己才能真正自由；只有程雪卿死了，自己才能过上不胆战心惊的日子。
·星海
“对星海娱乐老板的询问进行得怎么样了？”周正平端着保温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陆蔓蔓身后，把对方吓了一跳。
“周队。”陆蔓蔓抱着刚整理好的记录文件转过了身。
“跟姜翎说得基本上没有出入。黄海强说在2019年9月上半旬到2021年2月上半旬的这段时间里被害人确实每次过来都要点姜翎陪酒，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看上去也的确很奇怪。”
“不过有一点不能确定，就是姜翎说的那个工牌号黄海强说他没有印象了，都过去10年了，他们那边的员工都换了一大批，也没有办法求证。他说他之所以能记得姜翎和程雪卿之间的事情，还是因为程雪卿当年入股了他的星海娱乐。他因为这件事特地去跟当天晚上的领班打听过，知道了程雪卿点姜翎陪酒的事情，所以格外关注了一些，听说那两个人还亲嘴了。”
“不过后来姜翎和林砺从那里辞职过后，程雪卿也就不来了。”陆蔓蔓接着说。
“林砺？”周正平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关于林砺的事情，再展开详细讲讲。”
“哦。是这样的，林砺是姜翎介绍过来的，不过是什么时候入职的黄海强记不清了，就记得她们俩是一块儿从星海娱乐辞职的，年后就没来了，他说这种事情挺常见的。”陆蔓蔓挠挠脑袋，仔细回忆着黄海强的话，生怕漏过什么重点。
“黄海强说林砺和他这里上班的其他女孩子都不同，所以他印象要深刻一些，之前他好像还听谁说过林砺是个高材生，说话做事文绉绉的，在星海还挺受她们同事欢迎的。”
“还有就是，程雪卿在入股星海娱乐过后，要求黄海强在星海娱乐里专门给她收拾一间办公室，并指名让林砺去给她打扫卫生，这也是为什么黄海强还能记得林砺。”
“黄海强说感觉怪怪的‘程总好像…对林砺也挺在意的？有次还特意问过林砺跟谁关系好’不过他说记不清了，也可能想多了。”
“其他还有吗？”周正平攥紧了保温杯，好像是一团乱麻的大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线头。
“其他没有了，年代太久远了，当年很多的资料都销毁了。黄海强说他也记不清那些细节。”陆蔓蔓诚实地摊了摊手。
“好，尽量再找找当年在星海娱乐的其他员工，多方印证姜翎、林砺、程雪卿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好的周队！”陆蔓蔓站直了身体，认真回答。
“对了周队，我还有一件事儿要跟你说。”陆蔓蔓小声说。
“什么事儿呀小陆？”周正平止住准备转身离开的步伐。
“我好像认识姜翎，我小时候见过她。去案发现场那次我还问过她呢，她也是R市霞光村的。”
“小陆记性这么好？小时候见过的人都还记得。”周正平笑眯眯地说，并没有把这件事怎么放在心上，世界就这么小，走两步就是一个熟人，没啥好奇怪的。
“她实在太漂亮了，见过后就很难忘记。”陆蔓蔓诚实地说。
周正平听见陆蔓蔓的话皱了皱眉，一脸担忧地说：“小陆，周叔不该管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但是咱们一定要树立正确的婚恋观哈！”
陆蔓蔓反应过来周正平误解了，立马正色强调：“周队！您想哪儿去了，我就是想问问要不要调查一下姜翎的过去。”
“等到了那一步再说吧。”周正平顿了顿接着说：“小陆啊，你那两只眼睛一天不要只是拿来看漂亮女人，我们警队有这么多帅小伙儿呢。”
“周队！”陆蔓蔓话还没有说完，周正平就已经端着保温杯走了。
·林砺
“周队！”周正平正戴着老花眼镜在看密密麻麻的资料，被李锐吓得手抖了抖，他整理到一半的思路被打断，取下了眼镜看着来人。
李锐一路小跑着到周正平的办公桌前，脸色因为兴奋或者激动正在泛红。
“我这边有了重大发现！”李锐兴奋得一双眼睛都在发光。
“通过落雪村一家农户提供的视频监控，在9月15日上午，发现还有一辆车去过姜翎的画室，不过去了没有多久就离开了。”
“你猜猜去的人是谁？”李锐一屁股坐在周正平旁边，一副神秘的表情看着周正平，他倒要看看这个老狐狸能不能猜中。
“我猜？我是神仙嗦啥子都猜得中。”周正平无奈地看着李锐。
“您就猜猜嘛。”李锐还在卖关子。
“我猜？我猜是林砺。”周正平平静地说，不过在说出林砺这个名字的时候忍不住眼皮一跳。
李锐的表情从坏笑到震惊的变化不到一秒，他惊讶地看着周正平，表情活像是见了鬼，他伸出大拇指由衷地夸赞道：
“不愧是您！这是怎么猜到的？”李锐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别管我怎么猜到的了，快说正事。”周正平拿起面前的资料轻轻地拍了拍李锐的寸头。
“之前因为落雪村那个地方监控没有普及，一直没有相关的视频资料，冯悦和陈浩去黑水河排查物证的时候正巧一位老乡……”
“说重点！”周正平打断李锐啰里啰唆的叙述。
“监控视频显示，9月15日早上有两辆车去了姜翎的画室方向，一辆是姜翎的白色大众，另一辆是一辆灰色的特斯拉，我根据车牌号在交警系统里查到了车主，正是姜翎口述的爱人林砺。”
“不过监控显示，那辆车在大概四十分钟过后就又离开了。那辆车两次经过监控镜头的时间点分别是08：15和09：05。”听到这个信息，周正平瞳孔骤然缩紧，手中捏着的资料被他攥紧。
“从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到姜翎的画室开车要几分钟？”
“正常行驶大概10分钟左右。”
也就是说在08：25到08：55的30分钟内，林砺可能都在姜翎的画室区域，那段时间林砺在干什么？
姜翎在审讯中说过，程雪卿威胁“杀了你和你的爱人。”，那林砺作为直接受威胁的目标，出于自卫或者保护自己的爱人，在知情情况下，应该有强烈的杀人动机或者包庇动机。
此外，程雪卿在星海对林砺的“特殊关注”，是不是隐含了更深的恩怨？嫉妒？骚扰？控制？
“姜翎的画室很偏僻，夏天基本不会有车经过，所以一下子就引起了我的注意，果然让我查到了东西。”李锐一脸骄傲的表情。
“之后呢？林砺的车去哪儿了？”周正平没有要夸奖他的意思，继续问。
“监控显示，之后林砺正常去了公司上班，她是本市2029年先进企业善石科技的总裁。”
“那监控有没有拍到姜翎抛弃水杯和加湿机的画面？”周正平问，比起林砺，他其实更关心这个问题。
“没有……”李锐有些颓然地说：“乡间视屏监控盲区太多了，姜翎的画室周围完全没有监控，四周住户少、田埂多、小路多，她要是走乡间小路抛弃物证，根本抓不到把柄。”
“唉……”周正平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忍不住叹了口气。
“找不到…反而更可疑。姜翎对抛弃地点进行了具体描述，冯悦带人重点搜了却毫无发现？就算是化成灰也有烬吧，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是她说谎，还是…有人在她之后处理得更干净？”
作为科技公司的总裁，林砺的智商、获取特殊药物的资源和知识、犯案的冷静程度可能都远超过姜翎，也更有可能把罪证处理得那么干净。
林砺是否才是真正的策划者和执行者，而姜翎只是一个替罪羊？或者林砺是同犯和包庇者？
“通知整个重案组，准备拘捕林砺！”说完这句话他眼睛彻底睁开，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