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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原谅你 ...

  •   鹿言澈指尖的炭笔在素描纸上顿住时,窗棂外的梧桐叶正被风卷着打旋。手机在原木色书桌上震动起来,屏幕亮着“宋闻觉”三个字,他盯着那串名字看了两秒,才按下接听键,听筒里立刻传来男人带着压迫感的声线:“晚上有个项目聚餐,你过来。之前文创园的方案你跟着改了三版,该露个脸。”
      “好。”鹿言澈的应答很轻,炭笔在纸上蹭出一道浅痕。他想起昨天晚上付洋压在他耳边说的话——“闻觉那性子,最容不得沙子,你跟他在一起,得把尾巴藏好”,喉结动了动,没敢多问。
      “三点我来接你,别穿你那几件洗得发皱的卫衣。”宋闻觉的声音里带着惯有的强势,没等他回应就挂了电话。忙音传来时,鹿言澈才发现自己捏着手机的指节已经泛白,他起身打开衣柜,最里面挂着件去年宋闻觉随手丢给他的黑色真丝衬衫,领口有些松,他找了根细银链系在脖子上,勉强遮住空荡荡的锁骨。
      两点五十五分,楼下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不是宋闻觉平时开的卡宴那种低沉的闷响,而是更尖锐、更张扬的声浪,像野兽在嘶吼。鹿言澈跑到阳台往下看,心脏猛地一跳——楼下停着辆银灰色跑车,流线型的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车头的翅膀标志陌生又刺眼。宋闻觉靠在车门上抽烟,烟蒂明灭的火光映着他眼底的得意,看见鹿言澈探头,抬手敲了敲车顶,嘴角勾着炫耀的弧度。
      鹿言澈下楼时脚步都有些虚,走到车边才敢小声问:“宋总,你换车了?”
      “嗯,参加聚餐肯定要高端一点。”宋闻觉把烟蒂摁在垃圾桶盖上,火星溅起又熄灭,“这是尊界,我今年六月买的,一直放车库当宝贝。”车门自动打开,“今天带你见见世面,省得别人以为我宋闻觉的人总跟着我坐破奥迪。”
      鹿言澈坐进车里,真皮座椅带着淡淡的雪松香,他手忙脚乱地系安全带,指尖不小心碰到中控台上的水晶摆件,吓得赶紧缩回来。宋闻觉看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轻笑一声:“小心一点别伤了手。”
      鹿言澈没接话,转头看向窗外。车子驶过高架桥时,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宋闻觉侧脸上,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闪着冷光。鹿言澈突然想起付洋的手——上次付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那温度烫得他心尖发颤,跟宋闻觉这双总是带着凉意的手完全不一样。
      “发什么呆?”宋闻觉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鹿言澈猛地回神,脸颊瞬间泛红:“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云挺好看的。”
      宋闻觉瞥了他一眼,没再追问,踩下油门的瞬间,强烈的推背感让鹿言澈下意识抓住了扶手。仪表盘上的数字不断攀升,风从车窗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城市的喧嚣,他却觉得浑身发冷——这辆车太扎眼了,像个随时会炸开的炸弹,把他藏在心底的那些秘密全都炸出来。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上海外滩的“江月楼”门口。这地方鹿言澈只在杂志上见过,黑金色的大门前站着穿礼服的门童,推开大门时,风铃的声音清脆得像碎冰。宋闻觉先下车,然后很自然地伸手搂住鹿言澈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嵌进自己怀里。鹿言澈身体一僵,想推开又不敢,只能任由宋闻觉带着他往里走,指尖攥得发白。
      餐厅里装修得奢华又低调,水晶吊灯折射出柔和的光线,穿黑色西装的服务员端着托盘穿梭在餐桌之间。宋闻觉的同事们已经到得差不多了,看见他们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宋总来了!这位就是鹿言澈吧?之前听你说过好多次。”项目部的李哥笑着走过来,递出名片,“上次你改的那个景观设计图,甲方特别满意,今天可得多跟你聊聊。”
      鹿言澈双手接过名片,紧张得手心冒汗:“李哥好,我、我还有很多要学的。”
      “别这么拘谨。”宋闻觉揉了揉他的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都是自己人,随便点。”他说着把鹿言澈带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转身去跟其他人应酬,留下鹿言澈一个人坐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布的花纹。
      服务员过来问他喝什么,鹿言澈想了想,点了杯鲜榨橙汁。同事们偶尔会跟他搭话,问他是学什么专业的,怎么认识宋闻觉的,他都捡着无关紧要的话说——“我是学美术的”“之前在宋总的公司实习”。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鹿言澈喝了三杯橙汁,膀胱胀得难受。他跟旁边的李哥打了个招呼,起身往厕所走。江月楼的厕所设在二楼,他沿着旋转楼梯往上走,刚拐过拐角,就听见一阵热闹的音乐声,还夹杂着司仪的说话声:“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郎新娘入场!”
      他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只见隔壁的宴会厅门口挂着红色的喜字,电子屏上滚动着“祝付雅小姐与陈欧先生新婚快乐”的字样。鹿言澈的心脏猛地一沉——付晓雅?付洋的妹妹?上次付洋跟他提过,说他妹妹下个月结婚,没想到竟然是今天,还跟宋闻觉的聚餐在同一家餐厅。
      他正想转身离开,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言澈?”
      鹿言澈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就看见付洋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不远处,领口别着银色的胸花,显然是这场婚礼的伴郎。付洋快步走过来,眼神里带着惊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你怎么在这?”
      “我、我跟宋总来参加聚餐。”鹿言澈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付洋伸手抓住了手腕。付洋的手指很烫,捏得他手腕生疼。
      “怕什么?”付洋笑了笑,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暧昧的气息,“我又不会吃了你。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鹿言澈的脸颊瞬间涨红,想挣脱却被付洋抓得更紧:“付洋哥,你别这样,这里人多。”
      “人多怎么了?”付洋的眼神暗了暗,“你早晚都是我的人。”他说着松开手,指了指厕所的方向,“你先去方便,我在这等你,有话跟你说。”
      鹿言澈逃也似的冲进厕所,心跳得飞快。他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付洋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荡,他知道自己不该跟付洋走太近,可每次面对付洋温柔的眼神,他都控制不住自己。
      几分钟后,鹿言澈从厕所出来,付洋还站在原地等他。两人并肩往宴会厅的方向走,付洋低声说:“我妈最近身体不太好,总念叨你,说你上次做的排骨汤好喝。你今晚要是有时间,就去我家帮我看看她,顺便再做一次排骨汤?”
      鹿言澈犹豫了一下,想起张奶奶慈祥的笑容——上次他去付洋家,张奶奶拉着他的手说“言澈这孩子真乖”,还塞给了他一袋糖。他点了点头:“好,等我跟宋闻觉说一声。”
      “不用跟他说。”付洋皱了皱眉,语气带着不满,“他要是问起,你就说跟朋友有事。他那种人,眼里只有工作,哪会真的关心你?”
      “不...不是他不是那样的人。”
      鹿言澈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言澈,你在这干嘛?”
      他猛地转过身,看见宋闻觉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得可怕。宋闻觉刚才看见鹿言澈跟一个陌生男人走在一起,本来没多想——鹿言澈性子软,认识几个朋友也正常,可走近了就听见鹿言澈说“付洋哥,今天晚上如果有时间我就去你家帮你好吗”,这句话他好像想多了,怒火瞬间窜了上来。
      付洋看见宋闻觉,挑了挑眉,主动走上前伸出手:“这位就是宋总吧?我是付洋,跟言澈是朋友。”
      宋闻觉没跟他握手,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付洋的脸,然后落在鹿言澈身上:“跟我走。”
      鹿言澈吓得浑身发抖,想解释却被宋闻觉一把抓住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宋闻觉拖着他往楼下走,不管他怎么挣扎都不松手,路过的服务员和客人纷纷侧目,他觉得自己的脸都要丢尽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闻觉,你松开我,我跟你解释……”鹿言澈的声音带着哭腔。
      “解释个屁!”宋闻觉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将鹿言澈吞噬,“老子在楼下跟甲方谈合作,你倒好,在这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你是不是觉得我宋闻觉好欺负?”
      他把鹿言澈塞进车里,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力道大得震得车窗都在响。然后绕到驾驶座那边坐下,发动车子时,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吓得鹿言澈紧紧抓住了扶手。一路上,宋闻觉一句话都没说,车厢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在耳边回荡。
      车子驶进宋闻觉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公寓楼下,他拽着鹿言澈下车,一路拖进电梯。电梯里的监控摄像头亮着红灯,鹿言澈看着屏幕里自己狼狈的样子——头发乱了,衬衫领口也歪了,手腕上还留着宋闻觉的指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进了家门,宋闻觉把鹿言澈甩在沙发上,然后弯腰盯着他,眼神里满是冰冷的怒火:“说,那个男人是谁?”
      鹿言澈蜷缩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膝盖,声音带着哭腔:“他、他是付洋哥,是我的朋友。”
      “朋友?”宋闻觉冷笑一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指腹的凉意让鹿言澈打了个寒颤,“朋友需要你晚上去他家帮忙?你要帮他什么?帮他暖床吗?鹿言澈,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的人?”
      “不是的!”鹿言澈用力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是去帮他照顾他妈妈,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张奶奶,你还记得吗?上次我跟你说,张奶奶一个人住,很可怜……”
      宋闻觉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冷,他松开手,后退一步,双手抱在胸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哼,张奶奶?你上次跟我说,张奶奶无儿无女,孤零零一个人,现在怎么冒出来个儿子?鹿言澈,你他妈当我是傻逼吗?还是觉得我记性不好,随便你骗啊?”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鹿言澈头上,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是啊,上次他跟宋闻觉提起张奶奶时,明明说张奶奶没有孩子,可付洋却说张奶奶是他妈妈……难道,他被付洋骗了?
      “我、我不知道……”鹿言澈的声音开始发颤,他想起付洋每次提起张奶奶时温柔的眼神,想起张奶奶看他时慈祥的笑容,想起付洋说“我妈就喜欢你这样的孩子”,那些画面现在想来,都像是精心编织的谎言,“付洋哥说,张奶奶是他妈妈,我以为……我以为是真的……”
      宋闻觉打断他的话,语气里满是嘲讽,“鹿言澈,你长这么大,是没人教吗?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你就这么缺男人疼,缺到连这种谎话都分辨不出来?”
      鹿言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确实很缺爱,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好不容易遇到宋闻觉,以为找到了依靠,可宋闻觉对他总是忽冷忽热,只有在晚上才会对他温柔一点;后来遇到付洋,付洋的温柔和体贴让他无法抗拒,他甚至觉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幸福,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没妈!你还想怎样啊?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做啊!我说我喜欢你,你还当真了!”鹿言澈大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砸在沙发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宋闻觉有些愣,叹了口气后语气也放了下来,“鹿言澈,从今天起,不准你再跟那个叫付洋的男人来往,不准接他的电话,不准回他的消息,否则,后果你自己承担。”
      他说完,转身走进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震得墙上的挂画都晃了晃。客厅里只剩下鹿言澈一个人,他蜷缩在沙发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助和绝望。
      他掏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付洋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付洋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还有嘈杂的音乐声:“言澈?怎么了?是不是想通了,要过来跟我住?我跟你说,我妈已经把客房收拾好了,就等你来了……”
      鹿言澈咬着嘴唇,声音带着哭腔:“付洋哥,你告诉我,张奶奶到底是不是你妈妈?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上次跟宋总说张奶奶无儿无女,你明明知道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付洋的笑声,带着一丝玩味和冷漠:“骗你?我什么时候骗你了?张奶奶确实是我妈妈,只不过她早就跟我爸离婚了,我跟着我爸过,她一个人住。我没告诉你这些,只是觉得没必要,没想到你这么较真。”
      “没必要?”鹿言澈的声音提高了一些,眼泪掉得更凶了,“你知道宋总因为这件事生气吗?你知道他刚才把我拽回来,说我骗他吗?付洋哥,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把你当什么?”付洋的语气变得不耐烦,“鹿言澈,你别跟我耍脾气。我喜欢你,想让你跟我在一起,这有什么错?宋闻觉那种人,根本不会真心对你,他只是把你当成消遣的玩具。你跟我在一起,我会对你好,这还不够吗?”
      “对你好就是骗我吗?”鹿言澈的声音里满是失望,“付洋哥,我以前觉得你是个好人,可现在我才发现,你就是个骗子。”
      “随你怎么想。”付洋的声音冷了下来,“你要是想来我家,就赶紧过来,不想来就算了,别耽误我参加婚礼。我告诉你,追我的人多了去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鹿言澈握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终于明白,付洋根本不是真心对他好,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然后埋头痛哭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受了伤的小动物。
      卧室的门被打开,宋闻觉站在门口,看着沙发上哭得撕心裂肺的鹿言澈,眼神复杂。他走过去,蹲在鹿言澈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动作有些僵硬:“别哭了,像个娘们似的。”
      鹿言澈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滚啊!不要来捉弄我!”
      宋闻觉沉默了几秒:“对不起,我...我太生气了没控制住...是我不好,别哭了,以后我不会那么冲动了好吗?不要不理我。”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一些,指尖无意识地擦过鹿言澈脸颊上的眼泪,凉意让鹿言澈颤了一下,“不过,没关系,以后有我在,没人敢骗你。”
      鹿言澈看着宋闻觉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有刚才的怒火,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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