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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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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零七个月很长吗?
反正对我而言,只是一眨眼的事。
最初的一两年,的确是比较难熬。没有人脉,没有背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留学生独自在M国立足,我确实没少吃苦头,但具体是怎么吃的,我不太记得了。我在餐馆、酒吧、夜店、地下诊所打过五花八门的工,遇到过抢劫和入室盗窃,还莫名其妙坐过几天牢。
可这些真的算是苦头吗?不管身体是脏,是累,还是疼,我都好像没有知觉,我感觉自己的灵魂整天躺在床上,奴役着这副躯壳去打拼而已。所以,那些鸡零狗碎,团起来都不如静谧深夜里我的一个5分钟不到的噩梦。有一次,我梦到江唐汇文文静静地坐在桌前用刀叉吃肉,我朝他越走越近,然后我被他吃了。我卡在他的嗓子里,于是我又吃掉了他的食管。食管很有韧性,卡住了我的嗓子,我呛醒了,结果发现是邻居家起了大火,捡回一条命。更多的时候,我的梦没有这么具体,可能只是一个半透明的江唐汇的头,一动不动地套着我,我摸不着,抓不住。
在漫长的、孤独的岁月里,我但凡有一次动摇了信念,肯定会万念俱灰,自我毁灭。
我始终不曾怀疑过,江唐汇是否真的爱我。
他给了我家。
他抓住我不仔细洗的脏手,搓得一尘不染。
他教我打拳,飞踢,把欺负我的人拽来,要我当着他的面“血债血偿”。
江唐汇,是名副其实的白月光,皎洁的、死一般平静的白月光。
但白月光最令人不安的就是,他可以是属于任何人的。和他般配的、门当户对的女人,如向日葵的种子一般密密麻麻,在他身边挤得水泄不通。
我一个男人喜欢他算什么?
我一个收养来的假弟弟喜欢他算什么?
我真诚地给自己洗脑,当我爬上哥哥的床,我并不是真的爱他,我不是非江唐汇不可,我只是为了毁了他,让他一尘不染的人生多出我这个污点,□□,背德,同性恋,把他拖进地狱……
……然后,和他共用一个油锅吗?看着我们被拔掉的舌头继续交吻吗?我苦笑。
很快,我的床头柜就填满了各种精神类药物。天晓得我动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没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滥用这些小药片,不然轻则进戒毒所,重则OD至死,孤家寡人的,尸体要等四个月后夏天来了,臭了才会被邻居发现。
毕竟,我的伟大事业还没完成。
和我所预计的一样,还不到两年,江家已经大大降低了对我的控制。
刚来M国那些天,随处都部署着墨镜口罩黑衣人。我感觉他们演都懒得演,明目张胆地封锁我的活动范围。打过的每一辆出租车都和刚落地那天一模一样。每次回家都得翻查一遍,总能找到新的小工具。除此以外,消费记录、行程路线乃至就诊病例,无一幸免。
最开始我还各种绞尽脑汁,跟他们斗智斗勇,化妆、戴假发和假胡子、在脸上缠绷带,甚至几次三番试图搬家,都以失败告终。很快我就累了,爱咋咋,监视工具挖出来拿去倒卖小赚了好几笔,走在街上路过可疑人物,吹着口哨就跟人家击个掌,搞得他们敢怒不敢言,晚上盯着我房门的时候,眼眶都要瞪裂。
再后来,他们也累了。人是越撤越少,摄像头、窃听器也越来越少,甚至明晃晃就扔我餐桌上,摆烂到我都觉得有些过分,反而感觉被羞辱了。
一年以后,根据我的观察推测,他们彻底撤离了大批人马,只留下两个人轮班跟踪盯梢,每个月再换两个人来接班。
松懈到如此程度,至少可以证明,江氏已经不在我身上浪费多少心思了。
我试探性地做了两次回国的尝试,还是意料之中地失败了。
我不着急。时机当然还没成熟,我只是摸排情况而已。这江书正也真是的,当年板上钉钉地说什么没有我这个儿子,结果都多久了,还是对人家念念不忘,格外上心呢。
又过了三年,就在我本科快毕业的时候,人员又发生了大变动。我发现,盯着我的人只剩下一个人了,而且再也没有人来换过班。也就是说,他一个人,风雨无阻地跟踪了我整整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