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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晨光与习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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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钟在清晨六点准时将司编年唤醒。窗外天色将明未明，一片静谧的灰蓝。他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身侧，指尖触碰到一片温热的肌肤，带着真实的、活生生的触感。
这不是梦。
这个认知让他胸腔里充盈着一种踏实而温存的暖意。他微微侧过头，借着熹微的晨光，凝视枕边人沉睡的容颜。
蔺才离睡得很沉。浓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平日里总是紧抿的、显得过分冷静的唇线此刻柔和地放松着，呼吸清浅而均匀。他似乎终于卸下了那层无形的盔甲，显露出一种毫无防备的、近乎脆弱的安宁。司编年的目光掠过他额角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旧疤，那是十五年前火灾留下的痕迹，也是他从不轻易示人的过去的一部分。
司编年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七年的并肩作战，生死相托，如今换来了清晨醒来时触手可及的温暖。这种感觉陌生而珍贵，让他几乎有些无所适从，却又甘之如饴。
不知过了多久，蔺才离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初醒的迷茫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那双深邃的眸子便恢复了清明。他察觉到司编年的注视，视线转过来，与他相遇。
没有惊讶，没有羞涩，只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平静和……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
“早。”司编年低声说，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嗯。”蔺才离应了一声，声音同样有些低哑。他动了动，似乎想起身，却被司编年一条结实的手臂更紧地圈回了怀里。
“再躺会儿。”司编年的下巴轻轻蹭了蹭他柔软的发顶，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赖皮？
蔺才离身体微僵，似乎不太习惯这样亲昵的禁锢，但终究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听着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透过薄薄睡衣传来的、令人安心的体温。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房间里的轮廓变得清晰。
最终，还是蔺才离先打破了这过于温存的静谧。“该起了。”他轻声说，带着他特有的、对秩序和时间的坚持。
司编年有些不情愿地松开手臂。两人各自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奇异的默契，仿佛这样的清晨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浴室里，并排摆放着两个同款不同色的牙刷杯。司编年看着镜子里正在安静刷牙的蔺才离，泡沫沾在他没什么血色的唇边，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生活气息。司编年伸出手，用拇指指腹，极其自然地替他擦去了那点泡沫。
蔺才离刷牙的动作顿住，从镜子里看了司编年一眼，眼神没什么波澜，只是耳根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红晕，随即又低下头，继续专注地刷牙。
司编年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查的弧度。
早餐很简单。司编年煎了鸡蛋和培根，热了牛奶。蔺才离则默默地烤好了面包，摆好了餐具。两人对坐在餐桌前，依旧话不多。
“今天队里没什么急事。”司编年咬了口面包，说道，“下午我去接你复查。”
蔺才离手腕和肩膀上还有一些在废弃车站行动时留下的轻微拉伤和淤青，虽然他自己觉得无关紧要，但司编年坚持要他定期复查。
“嗯。”蔺才离低头喝着牛奶，应了一声。
“中午记得按时吃饭。”司编年又补充了一句。他知道蔺才离一投入工作就容易忘记吃饭。
“嗯。”
“别光‘嗯’。”司编年看着他，语气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纵容。
蔺才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终于多说了几个字：“知道了。”
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司编年满意地继续吃早餐。
一起出门，下楼。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司编年很自然地伸出手，想帮蔺才离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乱的衣领，却被蔺才离下意识地微微侧身避开。
他的手顿在半空。
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蔺才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他抿了抿唇，低声道：“外面。”
司编年明白了。不是拒绝，只是不习惯在公共场合有过分亲密的举动。他收回了手，神色如常：“走吧。”
两人并肩走向停车的地方，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同事和搭档的距离。只有偶尔肩膀不经意地轻轻碰撞，泄露出一丝与众不同的亲昵。
车子驶向市局。早高峰的车流里，两人依旧沉默。但这份沉默与以往不同，不再是充斥着未言之语和沉重心事的隔阂，而是一种充满了无需言说的默契和安宁的陪伴。
等红灯的间隙，司编年的目光落在蔺才离搭在膝盖上的手。那只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既能精准地画出犯罪者的心理画像，也能稳定地开出决定生死的一枪。此刻，它安静地放着，微微蜷曲。
司编年伸出手，覆盖了上去，将那只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干燥的掌心里。
蔺才离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他没有挣脱，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他握着。过了几秒，他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手指的姿势，让交握变得更自然了一些。
司编年感受到他细微的回应，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绿灯亮起。司编年松开手，重新握回方向盘，专注开车。仿佛刚才那个短暂的牵手，只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插曲。
蔺才离则将手收回，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他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在他深邃的眼中掠过，无人能看到，那平静无波的眸底深处，悄然漾开的一丝极浅的涟漪。
到达市局，下车，上楼。走进刑侦支队办公室的那一刻，他们便自动切换回了“司队”和“蔺老师”的模式。冷静，专业，高效。处理积压文件，听取案情汇报，分析新线索。交流简洁，眼神锐利，依旧是那个让罪犯闻风丧胆的完美组合。
只有极细心的人才会发现，司队偶尔会将蔺老师水杯里凉掉的茶水换成热的；而蔺老师会在司队因为某个棘手案子眉头紧锁时，将一份关键资料的复印件，用红笔圈出最核心的部分，无声地推到他手边。
中午，司编年处理完手头的事，抬头看向对面。蔺才离还埋首在一份新送来的犯罪心理学期刊里，手边的午饭原封未动。
司编年起身，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桌面。
蔺才离抬起头，眼神还带着沉浸在学术思考中的专注。
“吃饭。”司编年言简意赅。
蔺才离看了看时间，似乎才意识到饭点已过。“嗯。”他应着，却没有立刻动作。
司编年直接拿起他那份已经微凉的盒饭，走向微波炉。加热的嗡嗡声在办公室里响起。
有年轻警员好奇地看过来，司编年一个眼神扫过去，对方立刻缩缩脖子，假装埋头工作。
加热好的饭菜被重新放回蔺才离面前。司编年就站在他桌边，抱着手臂，看着他。
蔺才离在他的“监督”下，终于拿起筷子，开始安静地进食。
司编年这才回到自己座位，拿起自己那份同样微凉的饭，吃了起来。
下午，司编年准时开车带蔺才离去医院复查。医生检查后确认恢复良好，只需再注意休息几天即可。
从医院出来，天色尚早。司编年没有直接开回市局，而是拐进了一家大型超市。
“买菜。”他解释了一句。
蔺才离没说什么，跟在他身后。
这一次，采购不再是无言的跟随。司编年会拿起一盒排骨，转头问蔺才离：“红烧？”
蔺才离看着那盒排骨，点了点头。
司编年又会拿起一把青菜：“清炒？”
蔺才离再次点头。
走到水果区，司编年挑了几个橙子，又看向蔺才离：“酸吗？”
蔺才离难得地主动伸手拿起一个，掂了掂，又闻了闻，然后给出了更具体的评价：“这个应该甜。”
司编年便将他挑的那个也放进购物车。
简单的对话，琐碎的日常，却充满了平淡而真实的烟火气。
结账，回家——回的是司编年的公寓。这里的厨房使用频率显然更高一些。
司编年在厨房里忙碌，蔺才离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看着从市局带回来的资料。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将房间染成温暖的橙色。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和食物的香气，客厅里是书页翻动的轻响。
一种宁静而温暖的氛围，悄然弥漫。
晚饭时，司编年做的红烧排骨味道很好，蔺才离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两人一起收拾了碗筷。然后，依旧是各自占据沙发一角，一个看案件卷宗，一个看学术期刊，互不打扰，却又气息交融。
直到夜深。
司编年放下手里的文件，揉了揉眉心，看向对面。蔺才离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看得很专注，台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司编年起身，走过去，抽走他手中的期刊。
蔺才离抬起头，眼中带着询问。
“很晚了，睡觉。”司编年语气不容置疑。
蔺才离看了看时间，确实不早了。他放下笔，站起身。
洗漱，上床。关掉灯，房间陷入黑暗。
司编年习惯性地伸出手，将身边的人揽入怀中。这一次，蔺才离没有最初的僵硬，只是安静地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锁骨处。
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
司编年收紧了手臂，低下头，在他发间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晚安，才离。”
怀中的人身体微微一顿，过了好几秒，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应：
“晚安，编年。”
黑暗中，司编年的嘴角，缓缓扬起一个满足的、温柔的弧度。
晨光与夜色，习惯与陪伴。他们的故事，从枪林弹雨的轰轰烈烈，终于走向了这细水长流的平凡日常。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