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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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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栩方才回神,表情愕然。
二人身后的赵公公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霜栩心下只觉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自己仿佛如何做都“对”……真是神了……
此时,观风澜彻言行,哪里有一丝诸神口中那个“神秘”又“不近女色”的老神王的影子?若不是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禁制连接,她当真以为是天界搞错了……
霜栩扯动嘴角,挤出一道“得体的微笑”:
“臣妾才疏学浅,若论诗词歌赋,暄妃才情出众,方为陛下知音。”
她努力施行“神媒使”职责。
风澜彻面色毫无波澜:
“暄妃淑慎,却是木讷了些,时常难悟朕意。”
“皇后娘娘名门之后,”她继续举荐,“蕙质兰心,德才兼备,且母仪天下,与您龙凤相偕。陛下不若……”
未及她说完,风澜彻轻声叹息:
“皇后娴静,常年礼佛……朕,便不去扰她清净了罢。”
“那沈美人……”霜栩不死心道。
却见风澜彻摇了摇头:
“沈美人虽姿容出挑,却过于娇纵……”
随后看向霜栩:
“不及贵妃识大体、知进退,深慰朕心。”
霜栩匪夷所思地看着风澜彻……最后提议:
“陛下,臣妾斗胆,不若今岁将选秀之事提前?广纳品行端方、性情柔嘉、合宜君心之淑女,以充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风澜彻神色凝重:
“贵妃有心了。只是……如今边境未宁,北洲旱灾,朕岂能于此时大兴选秀,耗费国资?”
转而目光柔和,对霜栩道:
“得爱妃在侧,足矣。”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过分偏爱”,霜栩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是要权衡宁泰势力……可风澜彻于朝堂之上亦是杀伐果断。身为帝王,在妃嫔面前深情作态,又这般“情真意切”……实属不必。
若非法力被封,她都想探查一番,风澜彻是否被天界那些老家伙下了“降术”……可按理说,他神蕴护身,不应该啊……
风澜彻看了眼窗外,淡然道:“陪朕用膳吧。”
晚膳过后,她欲退去,风澜彻却依旧不肯放她离开。
直至深夜,风澜彻放下朱笔,揉了揉额角,语气中带着一丝柔情:
“霜儿,今夜,便留宿紫宸殿吧。”
话音落下,霜栩如临大敌,顾不得神罚,刚要找借口……
“陛下,”赵福开口提醒,“如此,不合规矩。”
“对,不合礼数,还请陛下三思。”她连忙应和。
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位一直跟在风澜彻身边,且时而露出一个内侍不该有的神情,总是冷眼看人、甚至目露鄙夷的老太监……
此刻,她却希望这位刻薄倨傲的天子近侍,竭力阻止自家主子。
风澜彻面色不悦,似是压抑心情……良久,吩咐宫人,将霜栩送回玉瑶宫。
霜栩离开后,风澜彻屏退宫人,立于殿内,久久不言。
赵福缓缓挺直腰身,周身气场骤变,大步走向龙椅,沉稳坐下,一道与风澜彻如出一辙、且更具威严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
“朕让你宠她,却没让你碰她。”
言语间,“赵福”将人皮面具随手丢置御案,目光扫过殿下的“风澜彻”,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四周:
“季寒山,身为朕的替身傀儡,你真当这帝位……姓季了么?”
季寒山缓缓抬头,望向端坐高位,眉目与自己极尽相似,却是冷硬几分的真正“风澜彻”,苦笑一声:
“只能看不能碰,你何必折磨我呢?”
风澜彻目露不耐:
“朕早已明示,她的“恩宠”,意在麻痹宁泰一党,乃是权宜之计。你莫不是入戏太深,非但欲行狂悖之举,竟还……”
“贵妃率真可爱,若是长此以往虚与委蛇,她会伤心的。”
季寒山不似以往恭顺,将风澜彻打断。
风澜彻看着季寒山,冷笑一声:
“朕虽是让你替朕应付那些聒噪的女人,可这终究……是朕的后宫。别动不该有的心思,否则……”
“否则又能如何?”季寒山抬眼,“一个个屠杀我的家人?让我如提线木偶般,彻底麻木,继续任您摆布?”
季寒山凝视幽暗广阔的大殿深处:
“我自小入宫,成为您的替身……我知道,将来……亦是要替您去死的……”
说着,目光中,映出一道淡淡的烛光,语调柔和不少:
“直至贵妃入宫……她行事张扬,言语无忌……是照进这如一潭死水般的深宫中,鲜活而明亮的一缕光……我心悦之,实乃常情。”
风澜彻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
“那女人成日披红挂绿,满头珠翠……初次招她侍寝时,头上一左一右顶着两颗明晃晃的夜明珠,像只四眼蟾蜍一般……出现在寝殿,不是还惊吓到你了?你是何时对她……”
风澜彻顿了顿,继而说道:
“你以为,她欣赏的是你的诗词吗?若无朕的身份……她身为宁泰之女,即便不是贵妃,亦不会多看你一眼。这些后宫女子,或为家族权势,或为地位荣宠,或同皇后一般……身不由己……却无一人,真心为朕。季寒山,朕劝你,清醒一些,莫要天真,为其所惑,落得个色令智昏的下场。”
闻言,季寒山轻笑:
“陛下,您又在说笑了……我不过是您的一枚棋子,您说的这些……于我而言,重要吗?”
风澜彻收敛神色:“朕说过,届时,会请异士为你稍改容貌,重归朝堂,委以重任。”
季寒山沉默片刻,随即眼神坚定:
“届时……我若大难不死,我不要高官厚禄,只要贵妃一人。”
风澜彻目露寒意:
“且不提宁霜栩,你竟妄想与朕讨价还价?季寒山,你之生死,不过在朕一念之间……你,没有资格与朕谈条件。”
而后,似是又想到什么,不禁嗤笑:
“那般跋扈愚钝的女子,竟是惹得你与朕反目。还记得某次召她侍寝,她带着一锅鱼汤前来……衣裙发上皆是鱼鳞,生怕朕不知是她亲手烹调……最后,那锅汤里的鱼,竟是不曾去鳞……鱼腥之气散满寝殿……倒是无需以公务为由,令其独寝,当即将之遣回玉瑶宫。还是你主动下的命令,可是忘了?”
“贵妃仙姿佚貌,自是瑕不掩瑜。”季寒山反驳。
风澜彻冷哼一声:“你自幼与朕相伴,饮食起居,进学修文,无一不同……竟还是这般肤浅。”
季寒山置若罔闻,半晌,忽而询问:“何为四眼蟾蜍?”
风澜彻微怔,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一个从未听过的……是啊,这世间怎会有四只眼睛的蟾蜍呢?岂非妖物……
偌大的紫宸殿,重归寂静。
霜栩回到玉瑶宫,只当自己又逃过一劫,全然不知那对“主仆”关于她的一番交锋。不过,知晓与否,并无区别。无人会征求她的意见——这便是掌权者的处事逻辑。
翌日,霜栩百无聊赖,正用小铁锤砸核桃吃……
大概是九重天上无所事事太久,此次降临凡间,倍感力不从心。
然而,风澜彻并没有让她清闲太久,再次传旨,宣其伴驾游园。
这一回,她将目标锁定“赵福”——宫廷秘闻有云:得罪皇上身边的掌事太监,乃降低侍寝概率的不二法门。这般“曲线救国”的避宠手法,上面应该不会发觉吧……今日,她便要亲身实践,一验真假。
霜栩扫过满院秋色,踱步至一朵开得正好的青菊旁,纤指拈花,而后,笑意吟吟,走到依旧代替风澜彻出面的季寒山,与“赵福”面前。
季寒山面露笑意,以为贵妃欲御前献花,刚要伸手……
却见霜栩的目光,轻飘飘地将他掠过,停在“赵福”身上,嘴角挂着一丝玩味:
“赵公公终日辛劳,这朵‘绿朝云’,甚是衬你气色。且此花清逸绝尘,亦可彰显公公无私忠正,时时辅佐圣驾的高洁品性。今日,便让本宫以此为嘉奖,亲自为你簪花。令这阖宫上下都瞧瞧,公公这独特的……风情?不对,是风骨。”
说着,不顾“赵福”梗着脖颈极力后仰的抗拒,强行将青菊别入了他那一丝不苟的发髻。
“赵福”眼角微眯,瞥了眼正故作吹茶的季寒山,一字一句,刻意将所有棱角磨平:
“陛下,贵妃娘娘今日之举,有失庄重。长此以往,实为不妥,还望陛下明鉴。”
季寒山放下茶盏,抬头看向面色铁青的“赵福”,努力压下微微抽动的嘴角,平和开口:
“贵妃赏赐,意为褒奖。依朕所见,此举别具风雅,所谓‘人景亦是景’,这簪花……与这秋光盛景,交相辉映,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听言,“赵福”不动声色,未有回应。
霜栩则是挑衅地白了一眼这“胆大狂妄”的刁奴,大摇大摆地坐到季寒山对侧,啃起了果子。
只是忽感周围秋风瑟瑟,似是凉意更浓……
“荒唐!”
午后,风澜彻随季寒山回到寝殿,恼怒地将“绿朝云”狠狠掷于地面,斜睨殿下的季寒山,声音冰寒,
“你竟敢同宁霜栩一同羞辱于朕?真当朕不会动你吗!”
“陛下,”季寒山平静出声,“贵妃性子跳脱,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何况,针对之人,是内侍‘赵福’,绝非一国之君。怎能说,是羞辱‘您’呢?”
风澜彻目露杀意:“与朕行诡辩之术?季寒山,朕是该提点你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