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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仿制品 ...

  •   我将火折子点亮,去照青铜鼎的内壁,发现上面还雕刻着细腻的花纹。它的材质根本不是我想象的普通的青铜器,而是似玉非玉的,带着诡异的光泽。我上手一摸,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真的温润不凉手,这不正是我曾经在七星鲁王宫见过的那种玉俑材质吗?!
      泗水底下怎么也会有?我后背开始出汗了。
      这颗天外陨石的成分,我实在是再熟悉不过。它起初有几平方公里大,在大气中燃烧四分五裂,分别坠入到长白山、秦岭、西王母国、喜马拉雅山这些地方。这些碎片坠落的地方,都关系到漫长的斗争,出现了奇怪的信仰,还有无法解释的神异力量。
      难道它的某一个碎片,也曾经落入过泗水吗?
      没有这么简单。
      我想起了九州鼎的来历。相传大禹治水成功之后,为了镇住天下水患,铸就九州鼎。书里写得轻描淡写,说他“收九牧之金”,就是从古代中国的九个区域,把各地的青铜收集起来,再由能工巧匠熔炼铸鼎。
      但如果,那些所谓的金属,也许根本不是地上的青铜,干脆就是天石的碎片呢?
      大禹派人把它们一块块收集起来,从长白山、秦岭、喜马拉雅山等地方,把那块陨石的残骸重新拼合,铸就在一起。最终发现了一种异常的,超出人类理解范围的反应。
      也许,是抵抗时间的能力。
      否则又怎么解释,为什么这口鼎会直接成为镇国重器,甚至是王权的象征?为什么从那之后,所有帝王都要争夺九州鼎?他们争的,真的只是一个象征吗?还是能够改变世界的可能。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马上就可以回家了。我默默地躺下,任由心跳一点点平缓下来,等待着最后命运的到来。
      可过了很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是真的有些诧异了,马上转头,重新凑近青铜鼎的内壁。火折子的光照几乎贴在那层诡异的玉质上。那一刻,我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
      果然,还是出了问题。我看到了一丝破绽。
      他娘的,这是个仿制品。
      它的成分中肯定夹杂了部分普通青铜,因为那层看起来精致的花纹,其实是人工压制出来的,有着非常轻微的注塑痕迹。这只是能工巧匠的模仿,不是陨玉原生的。
      真正的陨石,我在墨脱的青铜门里见过,只要冷却就会出现非常非常精密的花纹,密密麻麻得像皮肤的纹理。那是天然的防伪标志。
      我可能回不去了,更要命的是,我快要死了。
      肩膀的贯穿伤,肋骨骨折,加上内伤,在这个没有X光、没有抗生素、无法输血的年代,基本等同于死刑。如果我找不到回去的办法,没有任何幸存的道理。几天之内我就会因为伤势过重,走到终点。
      我心里涌上来巨大的不甘,并不是我对生命有多么留恋,而是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事。我说过十年之后,要去接替他的,我不想毁约,但我真的很可能要食言了。
      血沫子沾在我的气管上,我开始剧烈地咳嗽,牵动整个胸腔,非常疼,但是我完全停不下来。
      头顶的盖子忽然被人打开了,小闷油瓶从光影中俯下来,动作极快地把我从鼎里捞起来。他把我的头放在他的肩上,一只手探到我颈后,熟练地在穴位上按了几下。我终于成功喘上气,注意到他的手背在发抖。
      “事情……都完成了?”我断断续续地说,“你……有没有……受伤?”
      闷油瓶摇了摇头,将外套脱下来,折成宽布带,然后紧紧地缠绕住我的胸口。“能不能正常呼吸?”
      我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找出一根绳子,系到布带上,从我肩膀、胸口一路绕过。最后,他用我没有受伤的那一侧肋骨做承托,把我紧紧捆在了他身上。他还太小了,身板还没长开。根本没法真正背起一个成年男子,只能用这种方式,把我整个贴在他背后,靠捆扎的角度分摊重量。
      我看他转身就要走,连忙拍了下他的肩,指着启动九州鼎的钥匙,道:“拿上。”
      闷油瓶一听,立刻就将它拆下来,塞进我的兜里,半个字也没多问,然后用最快的速度退出了祭坛,似乎一秒钟都不想再耽搁了。
      原路返回实在是太过遥远,我搜肠刮肚地想张瑞桐留下的地图,思考着有没有捷径。我记得闷油瓶十三岁放野时去过一个临卡,那里专门做了防震的装置。既然有这个需求,说明肯定离这里很近,甚至就在神殿上方。
      “蛇矿西面,有一个直接通到地下河的出口。”我慢慢地说,小口小口地呼吸,“我给你指路。”
      “嗯,你指方向,别多说话。”他叮嘱我。
      神殿的出口不止一处,我选了靠近蛇矿的那个。张瑞桐以前提过,那边机关不多,是专门留给张家人撤退用的通道。只要小心一点,理论上,应该是相对安全的。
      但我们谁都没走过这条路。
      小闷油瓶显然压着步子走,大约是为了照顾我。背带勒得很紧,他每前进一步,都会先微微下蹲,似乎判断我能不能承受得住。
      我几次欲言又止,想劝他放下我,自己先走,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私心想再多送他最后一程。
      于是就这么多走了一段又一段的甬道。
      一路上,他都很安静,但神情始终绷得很紧。每走几步,他就要稍微停顿一下,目光在地面和两侧的墙缝间扫过去,似乎在非常谨慎地观察。
      我太熟悉他了,看着他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心中极不是滋味。因为哪怕只是一层最普通不过的流沙层,甚至从几尺高坠落,对此刻的我来说也是足以致命的。
      我看着他专注又沉默的神态,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走到蛇矿通道之前的时候,这种焦灼的情绪已经无法控制,我捏了下他的手,骤然停了下来。
      小闷油瓶满脸关切地看着我,大概以为我撑不住了,需要歇一会儿。
      “我们就此分别吧。”我道,“我的时间到了。”
      他的脸上一瞬间流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为什么?”他说。
      “我得回到我应该去的地方了。”我说,“你不必再带上我。”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小闷油瓶摇了摇头,眼神中毫无波澜,“就算你走了,我也能追上你。”
      我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靠,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身手好就是任性,老子当年怎么就没这个选项呢?真的是我不够用功么,这丫的根本逃不掉。
      我心里更郁闷了,诚恳道:“你带着我,很难走出去的。我们已经进得太深了,可能还会遇到落单的汪家人。你一个人还有些希望。”
      他却像根本没听见似的,只是淡淡地说:“你休息好了,就继续上路。”
      我是真的无奈了,被小黑面神押解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只能瞪着他默默无语。
      他毫不在意我杀人般的目光,过了好一会儿,说:“走吧。”
      然后我们就进了蛇矿,他犹豫了一下,只给自己戴上了面罩。估计是怕影响我的呼吸,好在安全通道之中费洛蒙的浓度并不算太高。
      我们的身体几乎是贴在一起的,我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回头看我,喊我的名字,直到我给出一点反应。我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不知道是不是受低浓度的费洛蒙影响,但还是尽力去回应他。
      身体的力量在一点点地流逝,这是非常危险的征兆,说明我的内脏有微小的出血点。但也可能受了低浓度费洛蒙的影响,两天之内,我身体中摄入的蛇毒太多了。
      很快我就没办法再说话,每张一次嘴,都感觉到鼻腔和呼吸道的黏膜在灼烧。我只能略微动一动手指,表示自己还醒着。闷油瓶喊我的间隙也越来越短,最后一次,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眼前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平躺在地上,枕着闷油瓶的背包。周围是从未见过的通道,空气中有些湿润,已经完全离开蛇矿了。闷油瓶就坐在边上,闭着眼,靠在岩壁上。听到我动,他立刻睁开眼,转头看了过来。
      我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办法,才把我从蛇矿中带出来的。
      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成年男人的体重,相当沉重。他不可能背着我一路逃出来,如果是长大后的张起灵,当然没问题,他可以扛着我翻山越岭,连眼都不眨一下。但现在的他,还没有那样的体格和力量。
      否则,他出来的时候不会只将我捆在身上,承担了我一部分体重。他显然判断过自己的极限。
      我呆呆地看着他,心中产生了一种复杂莫名的感觉,竟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闷油瓶将水递到我的嘴边,小口小口地喂给我喝,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我通体冰凉的话:
      “玄鸟群,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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