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天凉好个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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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晓跟真道士出来时被院子里的狂风呼了一脸，呛得直咳嗽。
又不知是上天有眼还是单纯点背，原本被笔墨压得好好的红签全从桌子上起飞砸在了道士脸上，砸得他退回殿内，又给祖师爷上了柱香。
“你们两个挂了多少张签上去？”
俞晓坚信这两高中生悄悄搞事情了，他们头顶的那一片树丫的红签密度显然大过其他地方，甚至站在这片红签荫下都晒不到太阳。
霍云晖真诚直视俞晓的眼睛：“重复手法有强调作用。”
俞晓的吐槽吞了回去。
“我来帮你们，再绑个二十张怎么样？”
殷水南不得不拉住这两人，说适得其反！过犹不及！
“而且签子都飞走了，这是昭示说我们要及时收手啊。”
俞晓不赞同，叫殷水南不要迷信，不过是偶然事件而已。
真道士站在远处疑问，那你们不迷信来寺庙跟道观干嘛？熏陶宗教文化啊？
总之还是劝住了没绑，三人吃了顿丰盛的下午茶开车回学校了，路上还顺便去商场逛了逛，补充了些小零食，充作在校的回血剂。
晚修跟校运会前没什么差别又略有差别，差别在于这个班里的布料变多了，看上去比夏季校服五彩斑斓了许多。那么颜色多了，大脑要处理的像素也多了，加上外边冷里面闷，四班的晚修更加好睡了。
所以殷水南是精神抖擞地爬完六楼宿舍楼的，虽然他爬完就又精神萎靡了……
“哥，我忽然想起个问题啊。”殷水南倚在墙边看他哥开门，手揣在袖管里保温。
“你有厚被子盖吗？我的一直抽真空放在床底下哦。”
霍云晖一顿，把冰冷的金属门推开。
他确实忘了！完全忘了！
今早他出门去早训的时候还被霍母提醒来着，回来急匆匆换了件帅衣服就出门去赴约去了，下午回校更是沉醉在自己的小诡计里不可自拔了，哪里记得要把秋衣跟厚被子带上。
“我穿多点睡好了。”
霍云晖说着，被阳台灌进来的冷风催了一个喷嚏，立即被一股殷切关怀的眼神注视了。
“你就身上一套长袖！都没第二件能换！”
“我有件校服外套在柜子里，我可以换件短袖再穿外套睡。”
霍云晖反驳，对上殷水南愤怒的眼睛又歇火了。
明明老是担心我生病，却不关心自己的身体。殷水南生气地教训他哥仗着身体好随意造作，下判决说今晚他跟霍云晖挤一床厚被子。
“可是……这不太好吧。”
霍云晖记得某人还暗恋自己呢，没确认关系就这么亲密，不符合他做人的道德原则。
殷水南把真空袋从床底扒拉出来，随口安慰说：“你介意的话那我穿多几件厚衣服睡薄被子好了。”
“我不介意！”
霍云晖怎么可能自己独占殷水南的厚被子。“我只是担心我们睡相不好。”
“没关系，就一晚上！”
殷水南艰难拧开气阀，打发他哥去洗澡洗漱。
空气一点点鼓起了真空袋，等两人都整理好内务，殷水南便扬起薄被子加厚床铺，自己首先缩进墙边盖上厚被，霍云晖则去把他的枕头扯过来上床，随后关灯也掀起一点被角钻进去。
宿舍床太窄，两个男高中生睡一起连平躺都做不到，只得背向而睡，背与背也紧挨着，像两块不贴合的拼图被迫凑到一个小得过分的格里。
殷水南失眠的习惯在他上高三之后略有缓和，应该是新换的安神茶包起了作用，晚上没能跟他哥聊几句就会迷迷瞪瞪地睡着。但质量还是很差，睡得不连贯，晚上得醒个五六回。
今天也是，才说几句闲话，就冒出一个哈欠。背后的热源跟厚实的棉被无一不加剧了他的睡意，殷水南说着说着话就没了声音，几分钟后又吓醒，浑身因惊恐重重地颤抖了下。
“怎么了？”霍云晖使劲扭头，除了上铺的床板看不到任何东西，倒是脑袋跟殷水南的一撞，把殷水南撞清醒了一点。
“没事。梦到失重了而已。”
殷水南没空间活动手揉脑袋，干脆不管了。哥你不冷吧？”
“不冷。”
其实有点热的霍云晖把脑袋转回去，要不是再往外点就会摔下床，他决不愿跟殷水南这么赤裸地相对。虽然大家都还穿着全套衣服呢，但他就是觉得，这样不好。
毕竟殷水南又没跟我确定关系！这也太不矜持了！
不过想跟喜欢的人亲近也是人之常情，不能怪殷水南。霍云晖暗自决定等殷水南睡熟了就悄悄跑回自己床上。
“那就好，我困得不行了，晚安。”
殷水南眼粘胶水睡着了，降温天气的温暖被窝完全是诱捕他的利器。
“晚安。”霍云晖则同样有着猎人的耐心，确认呼吸平稳绵长后就小心翼翼掀开棉被，不漏进去一点冷风地脱身离开。
然后他躺回自己床上，酝酿睡意但失败。
首先是真的有点太冷了。
这个鬼天气太不厚道，昨天还是蒸炉，今天就成了冰箱，短袖、外套跟一张薄被子根本不够，冷得他有点后悔自己坚守柳下惠的好美德。
其次是他又在克制不住地回想被暗恋这件事。
虽然他已经能熟练用别的事情搪塞过去，阻止自己胡思乱想让殷水南看出破绽，但也许是这个被窝太冷，那个被窝太暖，让他的思绪乱飞回了今天尚温暖的中午。
他在树上绑的祈福签子里混了一张自己的私心，写了张希望殷水南走回正道的。
在措辞上，他用八十分出头的语文考虑了许久，思量再三写下一句：
祝愿殷水南寻到正缘，不要在死胡同上浪费心力。
死胡同旁边还用箭头指向了自己签在底部的全名，生怕老天爷给殷水南再安排条死胡同，然后把自己强行掰成正缘。
这签子混在一群祝福里毫无痕迹，只有霍云晖跟红签知晓。
希望能灵验吧。霍云晖忧心着，很久之后浅眠着了，或者说是太冷了关机了。
再醒来是被冷醒的，一只冷手附上他还有体温的脸庞，把霍云晖从不安好的睡眠里一下拽了出来。
他下意识想把手拍开，以为是霍云暄又大清早恶作剧，发现睁开眼还是黑暗后回过神，转为握住冷手取暖。
“……”冷手的主人当然是殷水南，他刚刚半夜转醒的瞬间真是心脏都要跳出来，以为自己不小心把他哥踹下床了。
但就他哥那个体格，只有他被他哥弹回来的反作用力折腿的可能，怎么能把人一下揣回对面床铺上呢？
殷水南恼火地抽回手，转身去把厚被子甩到霍云晖的身上，摸索着黑暗挤上霍云晖的床铺。
“晚安！”他的话跟手一样冷冰冰，也跟霍云晖的床铺一样冷冰冰。
霍云晖心虚地不敢道歉，面对着殷水南的后背犯愁。
“抱歉。”
他知道这话绝对更加激起殷水南的怒火，但没话可说更尴尬。
“我下次不这样了。”
殷水南陡然加深的呼吸在黑暗里十分明显。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对吧。”
“……我错了。”
霍云晖把额头抵在殷水南的后颈处，顺势把殷水南腰往里扣了点，“我不应该浪费你的好心，我真是个混蛋。”
“早点睡吧。”殷水南合上眼，双臂交叉，不给他哥握手的机会。
霍云晖声音干涩地应好，祈祷殷水南明早就消气。
明明身体已经慢慢回暖，心脏却如坠冰窟。他何曾有这个待遇，殷水南从未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一字一句都砸得他后悔之意更甚，懊恼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懊恼自己太过在意暗恋的事情，懊恼自己不够坦率，还十足懦弱。
我本应该远离你的，却一直给予你希望。
对不起，我狠不下心来，我太懦弱，我不愿意失去你的友谊，我不愿意你疏远我。
霍云晖深吸气，殷水南身上衣服柔软剂香气与另一种他无法言说的独有气味刺激得他眼泪都要流下来。
他好似一位沉醉于不良嗜好的瘾君子，心里清楚这沉迷决带来不了好结果，却仍然不知死活地在审判日来临前狂欢。
世上真的有神明要真有神明就好了。
霍云晖烦恼得无法睡过去，整夜都在祈求自己那卑劣的愿望能实现。
他模模糊糊地度过夜晚，醒来时手臂还紧紧扣在殷水南腰上，力求把掉下床的风险降低至零。
殷水南也转醒，起床气跟昨晚半夜的余怒叠加，他毫不留情就把霍云晖的手撇开下床，颇有种穿上裤子不认人的潇洒。
霍云晖套上仅有的那两件外套委屈地跟在旁边，清早的气温丝毫不温柔，然而也没能比殷水南连早安都不说的冷漠态度更伤人。
“……早上吃什么？”先洗完漱的殷水南从柜子里翻出最宽松的一件长袖，丢给霍云晖先凑合。“我去买，你去打电话。”
“看你。我都行。”
霍云晖这下没矫情的资本了，他可不想再惹殷水南发一回怒。
殷水南叹气，交叉手臂站在一边说教：“哥，我不是生你反悔的气。我生气的点在于你不知轻重，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首先我不觉得我们两个是矫情的人，也没有必要搞授受不亲这套，平时我两天天肢体接触也不少啊。”
“再然后你自己都一天到晚提醒我小心感冒，到了你自己又是忘记带衣服带被子，又是半夜下床去受冻的。感冒不感冒其次，你这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态度非常需要改正。你自己身体多重要没有数吗？”
说到这殷水南又叹气，霍云晖平时对他这个便宜弟的身体倒是百般呵护，到了自己身上却跟嫌血条太长一样造作，太不自爱了吧！
不对，所以我的重点应该是给他做自我价值认识提升讲座？
殷水南停住话头沉思起来，但他根本没法理解年少有为的霍云晖为什么会妄自菲薄，除了学习上的打击他也没什么槛跨不过去吧！
难道是原生家庭的问题？殷水南觉得自己摸到真相的边缘了，就霍云晖跟他姐和他舅的相处模式来看，说不定真是家庭没有给他足够的肯定，才会导致他成为奉献型人格。
那么霍云晖想跟自己成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也符合逻辑了。
殷水南恍然大悟，一把捧起正情绪低迷的霍云晖的脸，“哥。我一定会待你好的！”
只是在认真欣赏殷水南严肃脸的霍云晖扣了个问号。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