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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春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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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时,白济泽终于问出了那个思虑许久的问题。
“你给猫取名字了吗?”
正在揉面的黎墟明一愣,似乎是没料到白济泽会问这个问题。他心虚地擦擦脸,鼻头蹭上一点面粉,摇了摇头,又继续低头使劲揉搓面团。
“……我不知道取什么。”
地猫灵坐在小厨房窗台上,挡掉了半边阳光,脖子上红绳系起半透明青石折射着微弱的光芒。它对师徒二人讨论的话题不感兴趣,趴了下去,闭上眼睛假寐。
白济泽正在择手里的一把水芹菜,熟练地掐去老叶,道:“这还不简单,叫它小白吧。”
“那怎么行!”
黎墟明的反应比白济泽想象中还大,少年惊得差点把面盆摔了。
黎墟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稍稍收敛了情绪,柔声劝道:“那不是犯了师尊名讳吗?”
“哦……哦,这个啊。没关系,我不在意。”白济泽大方摆手。
他遇见的叫“小白”、“大白”的猫猫狗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大学校园内还有一只叫白白的校园猫学长,每次经过宿舍楼猫学长聚集地时都能听见一堆人叫“白白乖乖”、“白白想不想和妈妈回家呀”之类的话。
白济泽早就脱敏了。
黎墟明却意外的固执,炸了毛:“不行!若是弟子在外寻它的时候被师伯们听去……”
白济泽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恐怖。
黎墟明挨不挨骂不一定,反正他肯定会被骂“成何体统!怎么教徒弟的!”。骂他的人是谁取决于当天黎墟明的运气有多好,能碰上谁。
白济泽打了个寒颤,接受了黎墟明的提议:“确实……以后再说吧。”
反正他叫猫也习惯了。
地猫灵没有反对,抖了抖耳朵。
这个春节是黎墟明上山后过的第一个春节。也算是白济泽的第一个春节。
他刚穿来时被明运诊断为重伤未愈,后几年不是卧床修养就是闭关。没机会参加这种跑上跑下张灯结彩的大型活动,只蹭到了两碗泡在药汤里的饺子。
味道着实令人难忘。
明决门上的新年氛围不错,灯笼春联窗花样样齐全。虽然鞭炮和烟花被禁用了,比起凡界的新年会稍微冷清些,但朱砂那群吵翻天的弟子又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孩子们说起话来比鞭炮吵多了。
大课停了一个月,有返乡意向的弟子早早下山回了家,山头上留下的人不过半数。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也吵吵嚷嚷的惊人,白济泽被这些孩子左一句“小师叔”右一句“白师叔”喊得脑瓜子嗡嗡的。
最后还是黎墟明慷慨解围,在旁边指着明决门通用教材,问了一个十分浅显的修行问题。白济泽身边的热心小朋友一下子就围到师弟身边去,七嘴八舌地为他解答。
白济泽得以脱困,在暗处悄悄对黎墟明竖了大拇指。
还没清静一会,他人又被朱砂逮住了。
“我与明师兄忙前忙后挂灯笼贴对联,师弟你倒清闲。”
白济泽擦擦颊边虚汗:“我这不是刚和好面拌好馅送下来嘛……还没来得及问有什么要帮忙的。”
朱砂微笑道:“你现在就可以问了。”
白济泽:“……”
朱砂看见被围在自家弟子中的黎墟明,脸色忽地一变,他将白济泽一扯,二人背过身去。朱砂压低声音,悄咪咪问道:“你让他动饺子馅了?!”
语气中三分惊恐两分茫然,剩下的全是对黎墟明厨艺的“敬佩”。
白济泽拍拍胸脯:“放心吧,我看着。他没加糖。”
朱砂怀疑:“你确定吗?你有一直看着他吗?你尝过了吗?”
白济泽:“生的我怎么尝!师兄,你不要对黎墟明有什么误解,他只是爱吃甜的,好好做菜还是能吃的。在食堂大锅汤里放糖的事我说过他了。他已经知道错了。”
朱砂面色复杂:“那是单单只放糖了吗?把明师兄都药倒了!简直是练毒奇才。”
白济泽反驳道:“明师兄那不是汤里的菌子没熟才倒的吗!我都说了不要在后山摘野生菌补贴伙食,难道和草药长在一起的蘑菇就一定安全吗……说到底那汤是谁煮的,火都不开!黎墟明只是加了两勺糖,结果背了那么久黑锅……”
朱砂白他一眼,不赞同道:“他倒了半麻袋冰糖。跟这辈子没吃过甜的一样,汤出来稠的能糊墙……”
白济泽:“这么多人吃饭这个量正常啊,要不然怎么吃得出味道!如果换成绿豆汤这么多糖完全没问题。”
朱砂摇摇头,叹息一声,幽幽道:“我记得……当天掌勺的,是你吧。”
“……”
“……”
白济泽:“哈哈,我以为我只用把菜搞熟呢。怎么烧汤还有我的事……别告诉明师兄。”
朱砂点头,一脸正肃之气:“帮我代几天课。”
白济泽:“师兄,你这叫趁火打劫。”
“那又如何。”
“……”不如何。
聊了会天莫名其妙背上巨额课债的白济泽风尘仆仆回到了黎墟明身边,黎墟明被师兄师姐们照顾得很好,手中的小本密密麻麻记满了心得。
少年耳上别着一枝丹桂,眉眼带笑:“师尊,您与伍师伯谈完了?”
这就戳到白济泽的伤心处了,他嘴角抽了抽,僵硬地转移话题:“嗯……你也聊完了?”
“是。”黎墟明点点头,“师兄师姐们都待我很好,指导了弟子的功课。”
“花是哪来的?”
黎墟明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道:“……师姐给的。”
白济泽中肯点评:“挺好看的。”
白济泽往朱砂那边瞅了一眼,兴许是过节,朱砂没上课查寝那么凶。小姑娘们的胆子比平时大了不少,围了一圈,正在给朱砂编发。
也不知道是哪个师姐给的……
原书中,黎墟明前中期还能靠着年纪优势蹭上一两句“师兄”。可现在作为排行老末白济泽的徒弟,他这辈分一下就定死了。哪怕是身高才到黎墟明腰间的小豆丁,他遇上了也只能低头拱手说师兄师姐好。
看来这辈子是没机会见识到“黎师兄真是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佩服佩服。”的名场面了。
也算是好事。
毕竟名场面的前置条件往往是不知名路人甲乙丙丁的猝死。白济泽对这种东西不是很有兴趣。
白济泽缴了课本,把黎墟明从石桌上往下赶:“和你师兄师姐包饺子去。大过年的就别看书了……”
他还是更爱看伤痕累累的主角和所有人关系都特别好特别温馨,被围在中心的温暖幸福感。前期看男主被治愈的时候白济泽心里还是暖暖的,直到明运掏出刀子嘎巴要给人放血。
黎墟明平静地注视着他,大半年过去,少年如今不需要抬头也能与白济泽视线齐平。
他垂下眼睑,睫毛轻颤。
白济泽在这个视角突然发现黎墟明眼尾的睫毛格外细长,卷翘弧度堪称完美,根本不像人类脸上能自然生长出来的东西。上帝画这张脸的时候为了这个漂亮的睫毛撤回键都按烂了吧……哦,不对,女娲捏……也不对。天道……更不对。
算了不想这个了。
黎墟明扯了扯白济泽的袖口,轻声道:“我想陪在师尊身边。”
这就是男主吗……
白济泽心头一震,感慨万分。
这么懂事的吗?
“好。”白济泽一拍黎墟明肩头,把人一揽,提上方才朱砂给他的半筐红灯笼,雄赳赳气昂昂,“走!和师尊干活去!”
“诶?”少年短暂急促的疑惑音节迅速被吞下,一个转身的功夫,黎墟明恢复了往日平淡的神情,只有眼底藏着些暖意。郑重道:“弟子自当为师尊分忧。尽心尽力。”
白济泽被他这话讲得心底发麻,干笑两声,干巴巴地说:“你没必要每次都说这种……”
黎墟明不解歪头:“嗯?”
白济泽:“算了没什么……走近点,小心踩空了掉下去。”
二人并肩走在长阶,白济泽拽了一把黎墟明,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生怕夜色深重,不熟悉地形的少年栽花圃里去。他就这么摔过,压断了好几棵茶花,背痛了好几天。
黎墟明倒也乖巧,顺着白济泽的力贴了过来,若有若无的丹桂香也跟着一同飘了过来。
身侧毫无预兆传来少年的轻笑,白济泽疑惑转头,问:“怎么了?”
黎墟明摇摇头,浅金眸底星光点点,笑道:“师尊完全没变呢。”
白济泽一头雾水:“我又不是十几岁小孩,还能变什么?一把年纪又长不了个头。”
黎墟明点头,道:“师尊说的是。”
“???”
什么意思,青春期小男孩都这么莫名其妙?在说梦话吗??
理解不了,白济泽选择尊重,他没再接话。师徒二人在花圃里挂好了灯笼,气氛布置到位,折返回年会现场。
人来全了,结束工作的明运带着一堆朱砂的小尾巴包饺子。朱砂在旁守着大锅烧水,明运的三位弟子则时不时往锅中添加不知名的药材。
重葭换了身便于活动的深色劲装,袖口高高挽起,正在熟练地炮制饺子皮。擀面杖快擀出火星子,一大群人包的速度还赶不上她擀皮的速度。
见到白济泽,她还能分心点头示意他们入座,手上动作不停。
白济泽找到自己的位子,加入了包饺子大队。黎墟明紧随其后。
重葭把新擀好的一沓饺子皮甩向明运,问:“今年肆免也不回来吗?”
明运刚给掌中的饺子皮添上一勺馅,点了点头:“小妹说离得太远,今年算了。”
“……哪年都远。”重葭似是抱怨了一句,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朱砂突然嚷嚷起来:“水开了!开了!先煮点把那几个爱吵吵的小兔崽子嘴堵上,吵我大半天了都。”
重葭不满:“污言秽语,成何体统!”
明运打圆场道:“掌门师姐,算了算了……大过年的。”
白济泽端着竹篾帘来,挑挑拣拣,选了五六十个饺子:“那我先煮这些?明师兄,你的饺子怎么有大有小的?这个破了……”
明运看一眼身旁努力包饺子的童工,不满地用勺子敲敲盆沿:“去去去,你还挑上了。你家这位包得也不怎么样,成饼了都!”
白济泽:“那是孩子有创意。”
明运:“你家孩子的创意下锅即散。”
朱砂:“不管什么样的,煮熟了吃到肚子里还不都一样。咱们又不吃,管它煮出来是肉沫面汤还是清汤水饺,拿过来下锅!”
明运:“催什么催!你烧水的急什么,不是你包!”
重葭:“都别贫了!小辈们都看着呢!一个个的脾气还和当年求学问道一样,哪有……”
重葭扶额叹气,没把后半句斥责的话说出来。三人停战,白济泽端着饺子,成功下锅。
重葭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来到锅边查看,用木勺推动锅中形状各异的饺子。
“没散。”
她松了口气,嘱咐朱砂:“我先回去处理公务,年关各方事务激增,暂时离不开人。剩下的活动你们看着安排,别闹太晚,早些歇息。”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眼神晦暗不明,“记得留碗饺子给焕霞。放寒潭入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