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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雪落时的归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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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雪比往年早了些,清晨推开窗,香樟树枝桠上已经积了层薄白。许清安裹紧傅时夜新织的毛衣,看见楼下有人影在动——傅时夜正拿着扫帚扫院子里的雪,动作不快,却把通往画室的小路扫得干干净净。
“别扫了,等会儿太阳出来就化了。”许清安趴在窗边喊,呵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小水珠。
傅时夜抬头看他,扫帚扛在肩上,像幅复古的画:“怕你下楼滑倒。”他指了指院角,“王奶奶说要堆雪人,我把场地腾出来。”
许清安下楼时,傅时夜正在滚雪球,两手沾着雪,鼻尖冻得发红。他递过去一副毛线手套:“戴这个,你手容易生冻疮。”
“没事。”傅时夜却没接,反而握住他的手往自己怀里揣,“给我暖暖就好。”
王奶奶裹着厚棉袄出来,手里捧着两个胡萝卜:“雪人鼻子得用这个,红通通的才好看。”
三人围着雪人忙碌,许清安给雪人戴围巾时,发现傅时夜悄悄往雪人手里塞了支画笔——是他用旧了的那支,笔杆上还留着颜料的痕迹。
“这样它就像个小画家了。”傅时夜笑得像个孩子。
雪停时,太阳从云里钻出来,把雪地照得亮晶晶的。许清安把画架搬到院子里,想画这幅雪中即景,转头却看见傅时夜正蹲在雪人旁,用手指在雪地上写字。
是他们的名字,并排着,被他用掌心轻轻焐了焐,像是怕被风吹走。
“在画什么?”傅时夜走过来,肩头落着片雪花,很快融成小小的水痕。
“画我们三个。”许清安的笔尖在画布上移动,“雪人也算一个。”
傅时夜凑过来看,画布上的雪人戴着红围巾,手里握着画笔,王奶奶坐在藤椅上晒太阳,他自己则站在画架旁,正低头看许清安调色,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把我画得太温柔了。”他低声说。
“本来就温柔。”许清安没抬头,笔尖在他的衣角添了点雪的反光,“以前是我没发现。”
中午炖了羊肉汤,咕嘟咕嘟的在锅里冒着泡。王奶奶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看着傅时夜给许清安盛汤,忽然说:“你们俩啊,就像这锅里的萝卜和羊肉,少了谁都不香。”
许清安喝着汤,听傅时夜和王奶奶说笑着商量年货,忽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窗台上,像撒了把碎盐,而屋里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水珠,顺着窗缝往下淌,像谁在悄悄掉眼泪,却带着笑。
下午收到个快递,是画廊寄来的新画册,封面用了那幅《我们》。许清安翻开看,最后一页印着段他写的话:“所有的画都是寻人启事,幸运的是,我找到了要等的人。”
傅时夜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混着窗外的落雪声:“我也是。”
傍晚时,雪下得大了些,许清安站在画室窗前,看傅时夜在院子里给石榴树裹草绳。去年冬天没来得及弄,树枝冻坏了不少,今年他记得牢牢的。
“冷不冷?”许清安推开窗喊。
傅时夜回头,草绳在他手里绕了个圈:“不冷,想到明年能吃到甜石榴,就暖和了。”
许清安忽然觉得,所谓的家,或许就是这样——有会在雪天给你扫路的人,有记得你爱吃甜石榴的人,有把你的画当成宝贝的人,还有在无数个平淡的日子里,愿意和你一起堆雪人、炖羊肉汤、慢慢变老的人。
他拿起画笔,在速写本上画下此刻的窗景:傅时夜弯腰绑草绳的背影,石榴树上厚厚的积雪,还有窗台上那盆探出头的薄荷,叶片上沾着从窗外飘进来的雪花。
画的角落,他写下日期,旁边加了句:
“雪落时,有归处。”
窗外的雪还在下,画室里的灯光暖融融的,像在时光里点亮的一盏灯,照亮了画里画外的,所有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