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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聚光灯悖论 ...

  •   期中考试后的班会上,文艺委员苏琪将艺术节报名表拍在讲台上,粉笔灰在阳光下纷飞。

      "今年主题是'百年风华',要求每个班出一个十分钟以上的舞台剧。"她环视教室,目光在温浅身上多停留了两秒,"学校会请专业评委,获奖班级有课外活动加分。"

      温浅正在笔记本上推导流体力学公式,突然被陆时用手肘撞歪了字母ζ。

      "我们报音乐剧吧。"陆时压低的声音里带着跃跃欲试,"《歌剧魅影》的片段怎么样?"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痕迹。温浅转头,看见陆时校服领口沾着一点蓝色颜料——美术课的作品,据说是抽象派的自画像。

      "我不会唱歌。"他收回目光。

      "但你钢琴十级。"陆时眨眨眼,"上周你爸喝醉说的。"

      温浅的耳尖瞬间发烫。父亲在林姨生日宴上确实多喝了几杯,但他没想到会聊到这个。更没想到陆时会记得。

      讲台上的苏琪已经开始分配角色:"江夏演女主角,男主角..."

      "我推荐温浅。"陆时的声音突然响彻教室。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转过来。温浅的笔记本"啪"地合上,他盯着陆时嘴角的小痣——阳光透过窗户把它照成了琥珀色。

      "我拒绝。"

      "温浅确实合适。"李老师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门,"气质符合民国主题,成绩好能给班级争光。"

      放学后的空教室里,温浅把书包摔在桌上:"你故意的。"

      陆时正用粉笔画着舞台走位图,闻言转身,白色粉尘从他指间簌簌落下:"你明明会弹钢琴。"

      "那是两回事。""但你每次路过琴房都会放慢脚步。"陆时走近,身上带着阳光晒过的棉质校服味道,"上周四下雨,你在琴房外站了十三分钟。"

      温浅的呼吸一滞。他没想到这些细微举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更没想到陆时居然计算了时间。

      "观察力是辩手的基本素养。"陆时模仿他惯常的语气,突然正色,"试试看吧,就当...帮我个忙?"

      最终妥协是因为陆时拿出了一张照片。黑白老照片上,年轻时的林姨穿着演出服站在钢琴旁,眼角眉梢都是温浅从未见过的光彩。

      "我妈以前是文工团的。"陆时用指腹轻抚照片边缘,"她总说,舞台是最诚实的地方。"排练定在每周二、四放学后。第一次完整彩排那天,温浅僵在钢琴前,三十七个音符错了一半。音乐老师皱眉喊停时,他看见江夏担忧的眼神和陆时若有所思的表情。

      "休息十分钟。"老师合上乐谱,"温浅,调整状态。"

      天台上,秋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脚边。温浅数着对面教学楼的窗户,直到陆时的影子落在身旁。

      "给。"递过来的保温杯里是温热的蜂蜜水,"你弹得其实很好。"

      "我讨厌被注视。"温浅盯着杯沿的雾气,"小学六年级演讲比赛,我忘词了,台下都在笑。"

      陆时突然站上水泥围栏,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来:"那你看我。"他在不足二十厘米宽的围栏上张开双臂,像走钢丝的杂技演员。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

      "下来!"温浅抓住他的裤脚。

      "除非你答应我件事。"陆时俯身,呼吸扫过他的睫毛,"表演那天,只看我一个人。"

      这个荒唐的约定成了秘密。之后每次排练,当温浅手指发僵时,总能听见陆时在舞台另一侧故意踩错节拍——这是他们的暗号,提醒他抬头寻找那双带笑的眼睛。

      演出前一周,温浅在深夜听见钢琴声。循声来到学校,他发现音乐教室亮着灯。陆时独自坐在钢琴前,手指笨拙地按着《致爱丽丝》的开头。

      "指法错了。"温浅站在门口说。陆时猛地回头,月光下的表情像个被抓现行的孩子:"...你怎么来了?"

      "路过。"温浅走到琴凳旁,"往左点。"

      他们挤在狭窄的琴凳上,温浅示范正确的指法。陆时的手比他大一圈,关节处有打篮球留下的茧,按在琴键上像某种大型犬笨拙的舞蹈。

      "为什么突然学琴?"

      陆时的肩膀贴着他的:"想试试看你在做的事。"

      月光从窗户斜斜地切进来,把钢琴分成明暗两半。温浅发现自己正数着陆时的睫毛——右眼比左眼少三根,是小时候打架留下的疤。
      演出当天,温浅在后台反复擦拭眼镜。礼堂的喧闹声透过幕布传来,让他想起六年级那个噩梦般的下午。

      "手给我。"陆时不知何时出现在化妆镜里,他穿着民国学生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英俊得陌生。

      温浅摇头,陆时却直接抓过他的手腕。体温透过袖口传来,陆时用拇指在他脉搏处画圈:"数质数。"

      "什么?"

      "每次我紧张就数质数。"陆时把什么东西塞进他口袋,"上台前看看。"

      聚光灯亮起的瞬间,温浅摸到口袋里的纸条。展开是陆时潦草的字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正前方45度,三步远的地方】。
      音乐响起时,温浅找到了那个坐标点。陆时站在那里,领口别着枚蓝宝石领针——是温浅父亲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演出进行到七分十二秒,意外发生了。江夏的麦克风突然失灵,本该接唱的温浅大脑一片空白。观众席传来窃窃私语,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冷汗顺着脊椎滑下。

      就在这时,陆时即兴改了台词:"听,那琴声(原词:听,那钟声)..." 同时向左跨了一步,正好挡住投向温浅的视线。

      这个临场应变救了整场演出。谢幕时掌声雷动,陆时借着鞠躬的动作在他耳边说:"看,你做到了。"

      后台一片混乱。苏琪嚷嚷着要合影,江夏拉着木知静自拍。温浅独自整理乐谱,突然被闪光灯晃了眼。"这张绝了!"摄影社社长举着相机,"你们看——"

      屏幕上,陆时正伸手拨弄温浅的额发,两人对视的瞬间被定格。温浅发现自己嘴角竟有微小的弧度,而陆时的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删掉。"温浅去抢相机。

      "别啊!"陆时拦住他,转头对社长说,"发我一份。"

      回程的公交车上,温浅假装看窗外,玻璃倒影里陆时正反复查看那张照片。夜色渐浓,霓虹灯在陆时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他嘴角的笑始终没褪去。

      "今天谢了。"温浅盯着倒影说。

      陆时收起手机:"谢什么?""麦克风那段。"

      "哦,那个啊。"陆时伸了个懒腰,手臂不经意擦过温浅的肩膀,"其实我是忘词了。"

      温浅知道他在说谎。就像他知道自己此刻加速的心跳不仅仅是因为演出成功。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恐慌——昨晚他梦见陆时在钢琴前吻了他,醒来时床单上一片狼藉。

      "下周有流星雨。"陆时突然说,"后山天文台是最好的观测点。"

      这不是邀请,但温浅听见自己说:"几点?"

      陆时转过头,眼睛在车厢灯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渐变:"你想去?"
      "...只是确认会不会影响周一测验。"

      "十一点开始。"陆时的膝盖抵着他的,"我带了帐篷和热可可。"

      温浅的"好"字被淹没在到站提示音里。但陆时似乎听见了,因为他笑得比舞台上还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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