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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50章:书架上的秘密 ...


  •   科技园顶楼的老破小像一只蜕壳新生的蝉。空气里弥漫着新鲜乳胶漆的微甜、松木书架的清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从楼下川菜馆飘来的花椒麻香。阳光穿过新装的百叶窗,在光洁的复合地板上投下明暗相间的光栅,尘埃在其中无声起舞。吴舟站在崭新的书架前,指尖拂过橡木纹路的温润触感。书架占据了一整面墙,顶层离天花板很近,需要踮脚才能触及。

      他拿起三个厚重的牛皮纸档案袋。第一个,深蓝色,边缘用银色记号笔标注:“启航投资”。里面是刚办妥的营业执照复印件、税务登记证、银行开户许可,以及一份股权结构清晰的合伙协议——法人代表:陈雪;实际控制人:吴舟(技术入股占股95%)。纸张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油墨味清晰可闻。

      第二个,鲜红色,标注:“新能源股票池”。里面是一份手写的清单,字迹冷峻如刀锋:

      比亚迪 (002594) - 目标价:¥80.00 (现价:¥8.76)
      天齐锂业 (002466) - 目标价:¥45.00 (现价:¥5.21)
      赣锋锂业 (002460) - 目标价:¥60.00 (现价:¥7.83)
      宁德时代 (300750) - 目标价:¥200.00 (未上市,关注)
      ……

      每个名字后面跟着精确的买入区间、仓位配比、止损线,以及一行小字备注:“政策风口:新能源汽车补贴细则落地倒计时”、“锂资源卡位战”、“固态电池技术突破预期”。纸张边缘微微卷曲,像是被反复摩挲过。

      第三个,明黄色,标注:“快闪APP”。里面只有几页打印纸,标题是《基于LBS的即时优惠信息聚合与分发平台构想》。内容极其精简:核心功能(定位、信息抓取、推送、核销)、技术难点(实时数据接口、动态定价算法、防作弊机制)、商业模式(商户佣金、广告、数据服务)。没有流程图,没有UI设计,只有几行冰冷的逻辑链,像未组装的枪械零件。

      吴舟踮起脚,将三个档案袋并排放入书架顶层最深处。深蓝、鲜红、明黄,在橡木色的背景上,像三枚嵌入基座的、指向不同方向的导弹。阳光斜射,在档案袋边缘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边。

      “叮咚——”

      门铃声清脆。吴舟转身。苏晴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影有些模糊。她手里捧着一盆绿萝,翠绿的叶片肥厚油亮,藤蔓从白色塑料盆边缘垂落,像流淌的碧玉。她穿着米色职业套裙,头发挽起,露出光洁的脖颈,但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像蒙尘的琉璃。

      “恭喜乔迁。”苏晴的声音有些干涩,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她走进来,目光快速扫过焕然一新的房间——光洁的地板,简洁的家具,巨大的书架,还有那扇正对科技园工地的落地窗。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进来,将空气中的微尘染成金色。一种巨大的、混杂着羡慕和酸楚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这不再是城中村那个阴暗潮湿的出租屋,而是一个……有根的地方。

      “谢谢。”吴舟接过绿萝。塑料盆冰凉,叶片蹭过手背,带来一丝痒意。他将绿萝放在窗边的矮柜上。翠绿的藤蔓垂落在光洁的白色台面上,像一幅活的画。阳光透过叶片,在地板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苏晴的目光无意识地飘向书桌。那台老旧的方正电脑屏幕亮着,幽蓝的光映着一片密密麻麻的、令人心悸的惨绿!是股票行情软件!比亚迪的K线图正画出一条陡峭的下行通道,像被利斧劈开的悬崖!最新价:¥8.75!旁边的小窗口,实时滚动着刺眼的新闻标题:“新能源板块全线暴跌!政策不明朗引发市场恐慌!”

      她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字捷调动技术部最近人心惶惶,裁员传闻甚嚣尘上。她想起自己那份被总监批得一文不值的“星云存储”产品稿,想起深夜空荡的办公室里冰冷的键盘声,想起张莉那双审视的、不带温度的眼睛……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对未来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心脏。

      “你……你在炒股?”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从惨绿的屏幕移向吴舟平静的脸,“新能源……跌得很惨。”她顿了顿,像在寻找合适的措辞,语气里带着过来人的劝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风险太大了……我们公司投资部的人都说,这板块……水太深,政策一变,尸骨无存。”

      吴舟没看屏幕。他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热浪裹挟着工地的喧嚣瞬间涌入——打桩机的“咚咚”闷响,塔吊巨臂转动的金属摩擦声,还有隐约的、工人吆喝的号子。远处,科技园的核心地带,字捷调动那栋崭新的、覆盖着蓝色玻璃幕墙的研发大楼,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而傲慢的光泽,像一座矗立在食物链顶端的钢铁堡垒。

      “字捷调动,”吴舟的声音穿透噪音,平静无波,像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技术部还在用那套老旧的分布式框架吧?IO瓶颈优化了吗?缓存穿透解决了?双十一预案还是靠堆服务器硬扛?”

      苏晴猛地一怔!瞳孔微微收缩!这些技术痛点,正是她最近被总监骂得狗血淋头的根源!也是部门周会上讳莫如深的雷区!他怎么会知道?!而且……如此精准?!

      “张总监,”吴舟继续道,目光依旧落在窗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是不是还在逼你们签‘自愿加班协议’?项目紧急时,驻场封闭开发?用期权画饼,兑现周期一拖再拖?”

      苏晴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冰冷的条款,那些被无限压缩的个人时间,那些望梅止渴的承诺……正是她日复一日喘不过气的枷锁!此刻被吴舟用如此平淡的语气撕开,血淋淋地摊在阳光下,让她感到一种近乎赤裸的羞耻和窒息!

      “吴舟……”她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字捷……平台很大……资源多……张总虽然……虽然要求严,但机会……”她试图说服他,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摇摇欲坠的信念,“以你的技术……回来……肯定能……”

      “回去?”吴舟终于转过头。阳光从他身后涌来,将他笼罩在一片耀眼的光晕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像蕴藏着风暴的寒潭。他抬起手,指向窗外那片巨大的、轰鸣的工地。

      不是指向字捷调动那栋光鲜的大楼。

      而是指向更远处,科技园腹地那片正在崛起的、被脚手架和绿色防护网包裹的庞然大物!数不清的塔吊巨臂如同钢铁森林,在湛蓝的天幕下缓缓转动。打桩机的轰鸣声浪如同大地的心跳,穿透空气,震得脚下的地板微微发麻。巨大的广告牌悬挂在围挡上:“未来科技城·全球创新引擎”、“5G智慧园区·引领时代”。更远处,隐约可见“华威”、“大疆”等新锐巨头的LOGO在初具雏形的研发中心顶端闪烁。

      “我要去的地方,”吴舟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苏晴心上,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比那里——”

      他顿了顿,指尖稳稳地指向字捷调动冰冷的玻璃幕墙。

      “——大得多。”

      声音落下,如同落闸断流。窗外的喧嚣瞬间被放大!塔吊的嘶鸣,打桩机的怒吼,金属碰撞的脆响……交织成一股磅礴的、充满野心的洪流,汹涌地灌入房间!淹没了苏晴未说完的话,也淹没了她心中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字捷大厦”。

      苏晴僵在原地。阳光刺得她眼睛发酸。她看着吴舟挺直的背影,轮廓被逆光勾勒得锐利如刀锋。又看向窗外那片尘土飞扬、却生机勃勃的工地。再回头看看书桌上那片惨绿的、令人绝望的K线图。最后,目光落在书架顶层那三个并排的、颜色鲜明的档案袋上——深蓝的资本,鲜红的野心,明黄的蓝图。它们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沉睡的火山,又像蓄势待发的箭矢。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冲击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一直仰望的、视为归宿的“字捷调动”,在他眼中,竟只是地图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坐标?而他目光所及之处,是那片尚未完工的、充满未知与风险的“未来科技城”?是屏幕上那条深不见底的下跌K线?还是……那三个藏在书架顶层的、颜色刺眼的档案袋?

      绿萝的藤蔓在窗边无声摇曳,翠绿的叶片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苏晴感到一阵眩晕。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滚烫的沙子堵住。最终,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吴舟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那盆生机盎然的绿萝,低声说:“……绿萝……喜阴,别……别晒太久。”声音轻得像叹息,随即转身,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地板,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回响,消失在门外。

      吴舟没回头。他走到书桌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屏幕上,惨绿的K线图被最小化,露出底层的命令行窗口。幽绿的光标在“>”符号后固执地闪烁着。他指尖翻飞,输入一行新的指令:

      python3 stock_monitor.py --symbol 002594,002466,002460 --alert buy_zone

      程序开始运行。绿色的字符流无声滚动,像潜伏的猎手,冷静地扫描着深渊,等待猎物踏入预设的陷阱。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塔吊的巨臂缓缓转动,切割着湛蓝的天幕,如同命运的齿轮,正按照他预设的轨迹,不可阻挡地向前碾压。书架顶层,那三枚颜色鲜明的“导弹”,在阳光的阴影里,沉默地指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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