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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云聚 ...

  •   第二天放学后,许明皓看到苏子佩拿着画具走向教室后面的黑板——他知道,她想继续画那副尚未完成的黑板报。但很奇怪的是,杜欣彤这个向来和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今天居然没有陪她一起。

      他看了一眼李向阳空空如也的座位——对方早就溜走了,理由是“苏子佩虽然漂亮,但看她画画还是太无聊了,不如去网吧打几局游戏来得有趣”。

      许明皓犹豫了一下,还是朝苏子佩走了过去。

      “我可以看你画画吗?”许明皓轻声问。

      苏子佩好像有点惊讶他会再次留下来,但她还是回答:“当然可以,你就坐那看吧。”她随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座位。

      “彤彤迫不及待想回家看她爸爸出差给她带的礼物——是一款唱片,”苏子佩解释道,“所以她就把我抛下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许明皓刚坐下,苏子佩的问题就向他抛出:“你昨天匆忙走了,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不喜欢我的画,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来搪塞我呢。”她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现在看来,恰好相反。”

      “你画得很好。”许明皓想了半天,也只说出这一句——至于别的,他也实在想不出该说什么。

      “是你自己想来看的吗?”

      “我是班长,画班级黑板报这件事我也应该来看看。”许明皓没有说实话,他低下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眼底的情绪。

      苏子佩停住手上的动作,回头打量着他:“真的只是公事?”

      “也...也想聊聊宋词。”许明皓老实承认。

      苏子佩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容,她的眼睛弯成月牙:“没想到班长大人也有私心。”

      “对了,你说你最喜欢秦观?”苏子佩见许明皓好像有点窘迫,就没再讨论他的动机,而是把话题引到宋词上来。

      苏子佩边细化画作边和许明皓聊天,他们从唐诗宋词聊到现代文学。许明皓发现苏子佩不仅阅读量惊人,而且有着与他相似的文学品味。当谈到《红楼梦》时,两人甚至因为对薛宝钗的评价不同而小声争论起来。

      “我觉得她有些心机。”许明皓抬了抬眼镜。

      “我倒觉得那是她的生存智慧,”苏子佩反驳,“在那种环境下….…”

      “哟,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江行止的声音突然插入。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手里提着两杯奶茶。

      “行止?你怎么又来了?”苏子佩惊讶地问。“昨天你就没去和你朋友打篮球,怎么今天还爽约?”

      “我来给你送饮料啊,”江行止走到苏子佩旁边,递给她一杯奶茶,“篮球天天都能打,但是看你画画可是限时活动。”他朝许明皓点点头,“又见面了,班长。”

      许明皓勉强笑了笑:“嗯。”

      “我们刚刚在讨论《红楼梦》。”苏子佩解释道,接过奶茶喝了一口,“班长好像不太喜欢薛宝钗。”

      “是吗?”江行止看向许明皓,目光中带着些许审视,“班长也读《红楼梦》?我们家子佩也挺喜欢这本书,有空多聊聊啊。”

      “我们家”三个字像针一样刺进许明皓心里。他站起身:“已经聊挺久了,我该回家了。苏子佩,别忘了后天就是黑板报评选,你抓紧时间吧。”

      苏子佩轻轻颔首,江行止伸手整理了一下她有点乱的发丝,许明皓不想再看这副画面,他转身离开了教室。

      走出教室,许明皓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几乎可以说是陌生的女孩如此在意,更不明白为什么看到她和江行止在一起会如此难受。

      ——

      与此同时,江行止轻轻拨弄着苏子佩的刘海,但后者没有躲开。“今天去我家吃晚饭吗?我妈说她想你了。”

      苏子佩抓住江行止的手,“我的头发要被你拽掉了。”

      “哪有?我明明很轻。”

      苏子佩不回答,只是傲娇地扭过头去,“我不管,就是你的错。”

      “好好好,我的错。”江行止看着她佯装生气的背影笑了,“所以和我一起回家吗?”

      “你想得美。”苏子佩又转过身,“这是你胡编乱造的谎话吧?我和阿姨昨天晚上才开过视频通话。”

      虽然被她毫不留情地揭穿,江行止也不生气,依然看着她笑,“还是子佩聪明。”

      “少来这套。”苏子佩戳了他一下,“你还说我呢,倒是你,我爸天天惦记着要和你下棋。从开学到现在,你都没去过我家一次。”

      “这不是刚开学事情有点多嘛,”江行止轻声解释,“这周末我一定找苏叔叔下棋,好吗?”

      “这还差不多。”苏子佩撇了撇嘴,就扭头继续画画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月考后篮球赛是不是就开始了?”苏子佩细细描摹着依依翠柳,低声询问道。

      “嗯。”这次江行止倒是罕见地简单回答。

      “感觉怎么样啊?江大队长?”苏子佩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还行吧,”江行止漫不经心地回答,显然一点也不紧张,“不过,子佩。到时候你一定得来看我打篮球。”

      “我什么时候缺席过?”

      “这倒是。”江行止勾起嘴角,那笑里居然还带点小得意。

      ——

      “佩佩,你收拾好东西了吗?我已经迫不及待让你听听我新写的曲子了。”放学时间,杜欣彤兴奋地询问旁边的苏子佩——后者答应今天去她家玩。

      “这就好。”苏子佩看着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的闺蜜,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上次我把你的曲子录下来给我妈听了,她夸你有天赋呢。”

      “还是阿姨有眼光!”杜欣彤得意地回答。

      苏子佩无奈地摇摇头。“是你本来就厉害。”这句夸赞引得杜欣彤再次笑了。

      “我听说昨天放学后,各班班长作为评委评选各班黑板报了,”杜欣彤把书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手中钥匙扣上挂着的小玩偶,“按理说评选结果今天就应该出来了,要不我们问问班长?”

      苏子佩刚想答应,却又转头看了看教室——放学时间,教室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谨慎地说:“今天先算了吧,班长他可能已经回家了,明天再问他也一样。”

      杜欣彤听她这样说,也就没再坚持。

      “今天江行止来找你吗?”杜欣彤又换了个话题。

      “我告诉他今天我要和你一起走,他应该不来吧。”

      杜欣彤刚想接话,就看到许明皓从教室前门进来了,对方一看到苏子佩,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苏子佩没有注意到,但这个小动作却被杜欣彤敏锐察觉。她微微一顿,接着就向他招了招手。

      “班长?你还没回家吗?”

      “我刚刚在帮老师整理黑板报评选结果。”许明皓的声音虽然平静,但他的眼睛却没有看她们。

      “怎么样?佩佩的黑板报获奖了吗?”杜欣彤假装没注意到刚才许明皓不正常的神态,只是好奇地询问他黑板报评选结果。

      “苏子佩给我们班画的黑板报获得了一等奖。”许明皓回答对面的杜欣彤,时不时瞟苏子佩一眼。

      苏子佩注意到他的眼神,抬手整理了一下口罩,她的眼睛里盛着一半笑意一半疏离,“没有特别好,运气罢了。”

      许明皓听出了苏子佩的谦虚之词,他急忙补充:“你画的黑板报真的很不错,(5)班那个最挑剔的班长任真都说你画得很好。”

      苏子佩没说什么,只是礼貌地对他笑了笑。

      “你画画这么好,是从小学的吗?”许明皓看出她们要收拾东西回家了,但一种没来由的奇怪感觉让他控制不住地想和苏子佩多说几句话。

      “差不多吧,是我妈妈教的。”苏子佩并没多说,也没看许明皓,她正把两本教科书塞进书包里。

      “那你每天都会练习画画吗?”许明皓搜肠刮肚,急切地想找出几句话来。

      “有时间的时候就多画点,没时间的时候就少画点。”苏子佩一边低头整理书包拉链一边回答,语气略微有点敷衍。两侧垂下的头发挡住了她的侧脸,许明皓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杜欣彤却看出来了。

      她眯起眼睛,打量着在和苏子佩搭话的许明皓。你什么心思当我看不出来吗?她想。

      她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又想:作为“CP粉头子”,谁也不能破坏我嗑的CP!杜欣彤,需要你的时候到了!

      打定主意后,她趁着许明皓注意力都在苏子佩身上,迅速掏出手机给江行止发送了一条短信,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带着“重大使命”朝许明皓走了过去。

      “哎呀,班长,佩佩她可喜欢画画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灵感来了经常连饭都顾不上吃。”杜欣彤一把揽住苏子佩的肩膀,对许明皓挑眉说道,显然她就是那个“了解苏子佩的人”。

      “…是吗?”许明皓的笑容僵在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

      苏子佩瞬间明白了闺蜜的用意,她忍住笑接话,“你别听彤彤瞎说,哪有那么夸张。”

      “我哪有夸张呀,佩佩。前天晚上你不是还画画到晚上十一点多吗?你家江行止还让我劝你好好休息呢。”杜欣彤继续胡编乱造,还“贴心”地加上了有关江行止的内容,她努力忍住大笑的冲动,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许明皓的反应。

      果不其然,许明皓一听到“江行止”三个字,嘴角抽了抽,“…是吗,那还真是废寝忘食啊……”

      “那是!我们家佩佩——”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匆匆忙忙进来了——是数学课代表蒋佳,她焦急的目光扫视了教室一圈,最后在杜欣彤身上定格了。

      “杜欣彤,数学老师让我来找你呢,你的数学作业好像有点问题……”蒋佳担忧地看了一眼杜欣彤。

      刚才还在高谈阔论的杜欣彤吓了一跳——她最怕那个教数学的地中海啊!听说他训人能把人骂哭……

      “我靠……这下我完了……”杜欣彤哭丧着脸,绝望地说,“难逃一死了!”

      蒋佳同情地看着她,“你还是快去吧,你知道他最不喜欢等人的。”

      “好,那我这就去……”杜欣彤向苏子佩露出了一个视死如归的表情,随后就和蒋佳一起去了数学老师的办公室。

      ——

      眼看着两个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许明皓内心一阵喜悦——没有杜欣彤在场,他可以和苏子佩单独相处了!

      “苏子佩,老师今天讲的那几道物理题,我有一道没看明白,你能——”正当许明皓带着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向苏子佩说话时,门口却再次传来脚步声。

      许明皓皱了皱眉——杜欣彤回来了?不会吧,谁不知道教数学的地中海胡老师训人最少得训个十分钟。

      下一秒发生的事很快就解除了他的疑惑,但也让他的心沉了下去——除了杜欣彤,另一个会挡在他和苏子佩之间的人,也就是眼前这人了——

      江行止笑嘻嘻地探头进来,那副样子让许明皓如鲠在喉——很明显他是来找苏子佩的,但许明皓看出来了——他笑意未达眼底,目光在扫过许明皓时甚至有一瞬间的冷漠和警告。

      许明皓微微低下头,假装没看到对方异样的眼神。内心深处他不愿承认的是——各方面都普普通通的他,在无论是自身条件还是家庭条件都很好的江行止面前,总会有一种自卑感——虽然这样自卑感总是被他深深地藏在心里,但如此强烈的对比摆在面前,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思想。

      “子佩,你还没回家?”他的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了许明皓,最后落在苏子佩脸上,“不是说好和杜欣彤一起回家吗?她人呢?”

      见是江行止来了,苏子佩的眼里好像泛起了星光,“她被我们班那个教数学的地中海叫走了,我跟你说过那个老师有多难缠,彤彤这下要倒霉了。”苏子佩假装幸灾乐祸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以杜欣彤的那不拘小节的性格,胡老师的训斥准会被她当成耳旁风。

      闻言江行止也笑了,那笑容好像初春的风。“哎呦,那她可真是倒大霉了,”江行止走近,“等她回来,我们得好好嘲笑她一番。”他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却没有几分真的幸灾乐祸。

      许明皓静静地听着两人的谈话,心里某个地方在疯狂地提醒他不愿意注意到的那个真真切切的事实——苏子佩在江行止面前明显更活泼更真实,她毫不忌讳地叫老师的绰号,肆无忌惮地和他一起“笑话”自己的闺蜜,而江行止的所有反应恰恰揭示了他们之间深厚的情感基础。

      “班长也在?”江行止好像刚看到许明皓似的,慢悠悠地说。

      许明皓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当他抬头对上江行止目光的一瞬间,对方的目光几乎是毫不留情地带着审视和警告的意味,却微微偏过头,保持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不让苏子佩看到的角度。

      不知为何,对上江行止的这种目光,许明皓有点心虚,他率先移开了目光。

      “班长这么晚还不回家?”江行止貌似不经意地询问许明皓,但眼神却已经不再像之前见到他时那样随意和友好。

      “有点…事情还没完成。”许明皓迎上他的目光的那一刻,却因为不知道什么的原因再次避免和他对视。

      “比如?”

      “我来告诉苏子佩她的黑板报得奖了。”许明皓干巴巴地应答。

      “意料之中。”江行止得意洋洋地笑了,看起来比自己得了奖还高兴。“子佩本来就厉害。”

      苏子佩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行止,你也太夸张了,”她随手拨了拨耳边的碎发,“我不是告诉你今天我和杜欣彤一起回家吗?你怎么还来找我了?”

      “这不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我有没有这个好运,让我在今天结束前再见苏大美女一面。”江行止夸张地对她鞠了一个躬,假装正经地回答。

      “事实证明你有。”苏子佩调皮地向他眨了眨眼。许明皓看到了她灵动的小动作,心里顿时像塞了团棉花,闷得发慌。

      “那个……我就先走了,你们——”许明皓的话再次被打断,这次却是杜欣彤。

      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搂住苏子佩,“佩佩!你不敢想我有多幸运!”她兴奋地嚷嚷道,“今天地中海不知道是不是中彩票了,这么高兴,居然没训我就让我回来了!”

      “我居然在他手底下活着回来了!哈哈哈哈哈,这都可以载入史册了!”杜欣彤摇晃着苏子佩的肩膀,大笑着向闺蜜表达自己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那这么说,今天的幸运儿不止一个啊。”苏子佩也被杜欣彤感染了,嘴角带出轻快的弧度,说到“幸运儿”三字特意瞄了一眼江行止,他也意识到她是意有所指,对她微微笑了笑。

      “怎么?还有人比我更幸运?”稍稍平静下来的杜欣彤挽住苏子佩的手臂,对她笑道。

      “正是本人。”江行止向她抬了抬下巴,笑里带着掩盖不住的得意。杜欣彤看到他却没有丝毫惊讶。直到现在,许明皓才猛然意识到——或许江行止就是杜欣彤叫来的,为了什么?为了……阻止他接近苏子佩吗?许明皓苦涩地想。

      “什么什么?快告诉我。”杜欣彤看向江行止,却也注意到了站在他旁边的许明皓——刚才急着向好闺蜜分享自己的“死里逃生”,连许明皓还在这都没看到。

      “许明皓?你怎么还在?”杜欣彤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即使是她离开了,可江行止来找苏子佩,许明皓居然还不走?

      “我…”许明皓想解释,但杜欣彤已经摆摆手,“算了,我今天还得让佩佩听听我新写的曲子呢,明天再聊。”说着她拉着苏子佩就走,江行止无奈地跟在两个女孩身后。

      许明皓站在原地,望着他们三个人的背影,苏子佩正被杜欣彤拉着往外走,只是回头对许明皓点了点头。许明皓勉强回了她一个微笑,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涩。

      一阵秋风从开着的窗户口涌进来,吹散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同学放在桌上的卷子,白纸纷纷扬扬洒落一地,许明皓走过去把它们捡了起来,他抬眼向窗外望去。

      天空已经聚满了灰色的云,看来,快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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