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 晋江文学城

见字如晤，展信佳颜：
　　你好林水仙，我是一个刚刚中考完的女学生。
　　我的日子乏善可陈，总是一些类似的情节反复上演，看完你的故事我很触动，因为我们有几分相似。
　　我出生平凡，父母祖辈都没几个钱，小学前被养在老家，度过了一段小有遗憾但十分快乐的时光。直到外公外婆吵架、怒骂、尖叫，那些我不懂的，刺破耳膜直指心脏。外婆成天在哭，外公没有回来，父母亲戚坐了一桌，眉头紧皱，劝我外婆想开：男人跑了就等他跑，没几个钱谁要他？我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想逃，可这一劝一吵就是4年，直到我小学三年级外公外婆才离婚。
　　外婆对我妈说：他不要脸，跟着外面那个女人，还带她的孙女玩，你看他几时带过他亲孙？外婆又说：乖乖（我小名）要问起他，你就说他已经死了，投江，淹死的。
　　那时我三年级，一种情绪堵在心里，后来才知道，它叫“空茫”。
　　自此，我好像一脚跌进了空茫，没有再好。
　　我共情能力很高。某第一次，我听到父亲打电话，他在借钱。平日的父亲在一个孩子眼里是高大威严的形象，可那一次，他平直的语气放缓，掺杂着少量请求、拘谨、局促。我好难过，偷偷哭了一场，那时我二三年级的样子，我第一次认识到：没钱，真的很难。贫穷，就是一款顽疾，而我们病入膏肓。
　　父亲一直叮嘱我好好学习，这样才能不被人看不起，这样才有好生活，实现这一切只能是好好学习。他一有空就说，一有空就说。当我谈到喜欢的作家，他：看，只有好好学习才能写好文章，不好好学只有捡垃圾的份。当我喜欢一幅画，他：画画也是要有知识才能画，不好好学习......当我看摄影，他：好好学习才能更近一步......我好痛苦。我仅仅只是想要一个正常的讨论啊。
　　他不厌其烦，说了一整个小学。与此同时，家里的情况急转急下，母亲失业在家几年了，父亲从事的广告公司拖欠工资一连几个月。他们会无意识的对我不耐烦、吼或骂。最严重的冲突发生，父亲将我推到门外，问我“说不说话”，我不说，便挨一个清脆的耳光。他问了我十多次，我便挨了十几个耳光，打到最后，他的手和我的身子都是颤抖的。母亲一直都是看客。冷漠地看我不做声地哭，还有挨打。直到有一次，母亲哭着，轻飘飘打了我几掌，她拉开衣裳给我展示，她说，那是当年生我留下的刀疤。我连哭都不会了，那道疤于我，心惊肉跳。母亲拿着透明胶，绕着我的头一圈一圈缠绕，把我的嘴粘上。
　　因为我写了大逆不道的话，我在心事笔记本上写“感谢菜刀，赶走爸妈”。我只有四年级。我写下，只是为了发泄，我没有，我真的不是，可我又找谁说呢？那字真真切切是我写的。我不想活在管制下，我想在空闲时看看小说、漫画，却被收了电视遥控器，关了网络，父母的手机上个个上了应用琐，我用过的电脑，也会被仔细检查上网记录。我根本不被允许有一点“无学习有关”的活动，即使我的成绩名列前茅。
　　四年级时，我在托管班（补习班）的老师，她很真诚地建议我的父母带我去看精神科，她怀疑我有精神类疾病，早发现，早治疗。我听见了，我听见了的，我知道。我原来……在别人眼里，精神不正常……？父母没有带我去，他们只是流露出冷漠的痛心神情，像看不成器的垃圾。我很令人失望。我只明白。
　　从那个时候，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死亡，就存放至心脏。
　　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六年级，父亲得了胆结石。他在餐桌上说是因为我，全都是因为我。我上托管班写作业磨蹭，害他空腹等我，一直等。饮食不规律，都是因为我。是我的错。我就是个错误，我是个罪人。我一直这么想，我要害死一个爱我的亲人了，尽管他对我的控制欲强到不正常。我后来才知道，那不是只有我，还有他在广告公司一到夏季，颠三倒四地摄影的原因。可是他缄口不言。小学从一年级玩大的挚友和我绝交，冷漠到真的可以一句话都不和我讲，我是空气。我不值得被任何人爱。
　　12岁开始，开始恋痛。
　　上初中了。还是因为父亲，他将户口迁上城市，我上了一个好学校；就和他常常温声说，“我把好吃的都让给你”那样，温情得让我以僵硬地笑容来回报。是啊是啊，他为我付出太多，他很伟大，所以忽视一下我的感受，也是情有所原，可以谅解。
　　我靠自己分班考到一个A班。那时我还不知道，青春期生活是怎样的光与暗交织的地狱。我结交了另两位很好的朋友，尽管有些小摩擦；一个很好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他五十多岁，人很冷幽默也很慈祥；一个温文尔雅的语文老师。我极其分裂，在家，我想逃、想死、想割手，想不顾一切。我是个疯子，摔东西、尖叫、吵架，然后被打被骂得也很惨。我感觉到，我的灵魂想冲出囚笼，大声呐喊、尖叫。我想发疯，想腐烂掉，想哭，想看我皮下的血到底能流多长。在学校，我得体地穿上画皮，和同学玩梗、抱怨作业好多。我深深明白，不能让她们也知道，我是个神经病，或者是混在人群的怪物。我不值得被拯救，我不值得被爱。
　　我最后还是被发现，数学老师让语文老师开导我，我一直都喜欢写文章、写诗，我也很喜欢她。我本没想开口，因为我不值得被爱，没有人会喜欢一个错误、怪物、疯子。我的存在，是上帝的谬误。母亲和父亲根本不合适，她很早就想离婚，父亲不懂什么浪漫，母亲多买一件衣服就会叨叨，他也从不带我们去吃饭馆，用“外面吃食不干净”掩盖没钱的事实。因为我，都是因为我他们磕磕绊绊才把日子过下去了。
　　我向语文老师吐露了上述一切，我向她坦言我的痛苦，我的阴霾，我的幽暗。但当我收到她“不念过去，不畏将来”的“安慰”时，一切的荒谬让我几近狂躁地悲哀地发笑。笑我自己，笑我将自己的心剖得那么彻底，仅仅换了一个高高在上施予者的怜悯。
　　她什么都不懂。她什么都不懂。也许不懂，也是一件好事。
　　中考前，我被打进医院，被父亲一耳光扇成急性下颔炎，我从初二她的那句话以来，就没和她说过什么。语文老师和班主任人很好，他们没向我父母吐露半分。但我父母知道我自|残，知道我想去世，他们告不告诉都无所谓。
　　我想我就是这样了，带着手腕上醒目的增生疤痕，仅靠这个就能活在人群外。时不时发疯。
　　我在网上看到年轻的成年人们多彩的生活，我想象不出我成年后的模样。我将以何种姿态生长？或者说，我还活到那个年龄吗？我想象不出我拥有自由的样子，想象不出有网络的夜晚和没有上双层密码的电脑，想不出可以自由开关房间门，想象不出我有很多很多钱。贫穷是顽疾，我没有零花钱，从小自己花的钱不超三百，我十五岁马上十六了，没有手机号和电子设备。
　　说来很巧，p大发文的日子，是我生日11月4日的第二天。
　　虽然对我而言未来不是必须品，但是——
　　愿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2024.6.25
　　厌魇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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